14 七日

宁还是不放心,有些无奈的笑道,“朕好歹也是一言九鼎的君子,你不必担心家人和旧友,贤妃没了后,朕会追封“贤贵妃”,只是你此番出宫后,可能终身不得与家人相见,委屈你了。”

    奕宁几番开口,最后出声时才觉察自己声音哑的慌,“臣臣妾不委屈。”

    景帝盯着他的面色仔细瞧了瞧,半是长叹的松了口,“也不是终身不得见。你且忍个两三年,和父母见几回也不是不可。”

    奕宁摇了摇头,他此刻心乱如麻,倒不是因为这事儿而不满,是因为他发现真到这一刻时,他竟没有感到想象中此刻的窃喜,而是说不清楚的空虚和茫然。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不肯相信真的可以出宫吧。奕宁这样安慰自己。

    “我不委屈。”奕宁认真的回望景帝,软了语气,“我本就没想能再见父母兄弟,九哥也无需因此伤神。”

    景帝伸手虚虚的覆在了奕宁的手,以表安慰但不含暧昧,“那朕明日就不再过来了。”

    这说的不只是明日,恐怕是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奕宁微微低头,看着景帝那白净如玉的手,他心知景帝是因他而不再表示亲近暧昧,可到底心里有些怨怼:这数十年的缠绵爱意,竟也能有一天如此客套?相爱之初哪晓得尽会以今日的疏离为下场?

    景帝见奕宁沉默不语,又道,“前些日子西域上供了一块璞玉,每逢夜里就能看见璞玉里有锦鲤的影子游动。朕让钦天监的人看了,说是逢凶化吉的好东西,便制成了一块玉佩。”

    景帝一只手半握着奕宁的手,另一只手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将略带温度的玉佩放进奕宁的手心。景帝温柔的低声道,“朕希望此玉能保你一世安康,再无烦忧。”而后有虚叹一口气,有些遗憾道,“我曾许诺同你携手,终究是妄想。”

    “父皇说的没错,我错了。”景帝眼眸低垂,“那玉佩,你若不想留,也扔了罢。”

    言罢,竟要起身就走。

    奕宁一把紧握住玉佩,另一手拉住景帝的袖子,“九哥!”

    景帝回望他。

    奕宁“我一入冬便体虚,可否求九哥陪我一宿?”

    这是俩人在王府时嬉闹的情趣戏言,景帝也没想到此刻奕宁会说这样的话。

    景帝的喉结上下了几次,终究还是转身坐回凳子上。

    奕宁终于肯将心底之词和盘托出,“不是九哥的错。是我的错。我初得九哥宠爱时,生知是在与皮相博光阴,我当时想着九哥若那一天厌弃了我,凭着过往的恩爱倒也能在官场上扶摇直上。可是日日享受九哥别样的宠爱,养贪了我的心,我不敢想象九哥厌弃我那日,我到底该如何自处!倘若九哥已经厌弃我到要杀我,我又该如何自处!我恐怕会疯,我会忍不住撕碎这一切,我会以为九哥只是我一人的九哥,而非这天下的皇上!”

    “倘若我不贪心,恪守为臣子的本分,也不致今日。”倘若我不贪心,我便不会因你杀我而痛苦——为君生为君死,本就是臣子的本分。

    “倘若我不贪心,你此刻应当是一方封疆大员,娇妻美妾,儿女绕膝。你我二人偶然相见忆起当年往事,也当是对笑不语。或许你还能留宿宫里。”何至于你前生惨死宫里,竟为孤魂野鬼数十年。

    两人相对不语。如今是对是错孰是孰非已无意义。往事不可追,如今的说起来只觉得徒增伤感。

    “歇息吧。”景帝开了口,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揽过奕宁,一同到了床榻边。

    两人躺下,虽然不足一尺之隔,但却没有丝毫的亲昵,双双闭上了眼,却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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