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杨柳

忆。

    他看到一家农户,看到篱笆墙和满地走的鸡鸭鹅。

    他那时候好小,被小鹅崽撵得满地跑,哭着喊救命。

    一个干瘦阴冷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举着放羊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怒吼:“叫什么叫!死人了吗!哭棺材啊!”

    小孩子疼得满地打滚,更加大声地哭嚎惨叫。

    男人眼球都充着血:“哭哭哭,哭个屁!你再哭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白家的孽种!!!”

    人的大脑会自动淡化那些太过痛苦的记忆,于是伴随着痛苦的那些话,一个孩子又怎么记得清。

    杨谂坐在阴暗的牢房里,冷肃的双眼无喜无悲:“草民,参见陛下。”

    皇帝挣扎着从幻梦中醒过来,站在牢房外忍着痛楚与那双眼睛对视:“杨谂,是你告发的白崇山谋反?”

    杨谂淡淡地说:“陛下上次已经问过了,既然陛下不记得,草民就再禀报一次。是,是草民告发白崇山谋反,他与反贼勾结来往的账本,还是草民一手经办的。”

    皇帝问杨谂:“你与白崇山自幼相识同窗数载,为何要告发他谋反?”

    他查过了白崇山和杨谂的关系,旁人都说他们从小关系极好,后来各自婚娶,也是彼此照应互有往来。

    杨谂家中贫寒,几度科举未中花光家产,之后多次受到白崇山接济照顾,也常常寄信给白崇山叙说旧情。

    白崇山对杨谂十分信任,连给反贼的军资都是由杨谂经手。

    可杨谂……杨谂为何要如此?

    杨谂听到皇上这句问话,冷肃的脸上骤然跳起一点阴毒的笑意。

    皇帝头中又是一阵剧痛。

    模糊的记忆中,居高临下的男人脸上就是这样阴毒疯癫的笑意,狠狠捏着孩子稚嫩的下巴,喂进去一颗药丸。

    他的头痛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太监们慌忙劝:“陛下,陛下您先回去歇息吧,这人就关在大牢里,您歇息好了再来审问也不迟。”

    皇帝强忍着剧痛和晕眩,死死盯着牢房里那个人,怒吼:“你养过孩子吗?回答朕,你养过孩子吗!”

    杨谂无所谓地耸耸肩:“养过一个小畜生几年,后来他自己跑了。”

    皇帝彻底昏死在回忆斑驳的剧痛中。

    他梦见了年幼的自己。

    不过四五岁大的孩子,伤痕累累地躺在柴房里,在剧痛中意识模糊地抽搐着。

    他太小了,总是听不懂那个大人自己碎碎念念的话,只觉得痛,只会不停地哭。

    男人嫌他哭得太吵,就会喂他吃药。

    那种药会让他暂时睡过去,伤口不会那么痛。

    可当他醒来时,头里却痛得想要死掉一样煎熬。

    记忆从此开始慢慢模糊,他有时候会忘记吃饭,有时候会整日整夜地不肯睡觉。

    小小的身子围着篱笆墙一圈一圈地转,像一头失去思维的小毛驴,麻木地转着圈。

    那个养大他的男人,恨他。

    有一年冬天,天堑山下了大雪,连鸡笼里的鸡都被冻死了。

    他在篱笆墙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于是他爬出去,迷迷糊糊地走进了大雪纷飞的深山中。

    从此深山孤野豺狼虎豹为伴,再也不问前尘是谁人。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想起杨谂是谁,他想起自己为何这样痴傻疯癫了半生。

    头还在痛。

    明明太医说已经把他体内的毒清理干净了,为什么他的头还是那么痛!

    皇帝头痛得厉害,躺在床上冷汗直流。

    太医匆匆赶来要施针,皇帝冲着他怒吼:“你不是说朕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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