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真正把脚踏进了戏院的门槛,偌大的大堂里,除了台上伶人咿咿呀呀的唱腔,顿时便鸦雀无声。
她随着那伶人的唱段, 信眼往唱台上一瞥,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看客们纷纷将脑袋深深垂下,连忙遮掩住了面容上的惊惧。
事实上,纵使现下百姓们对她和铁血军的风评并不很好,但她的“贪”、她的“为非作歹”,从来都是发泄在日本鬼子和那些本就腐败的国民政府的政员身上的。除了面上那一服不好相与的面孔以外, 平心而论,她并未真正对这些百姓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开始,她也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使得这些百姓们如此畏惧她。可后来她明白了,无论她有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只要她还是他们眼里的“特权阶级”,这些平民百姓们对她,必然都是怀着一种未知的恐惧的。
这是长久的封建社会,留在他们骨子里的恐惧。
“哗啦啦——”
隔间门口处的珠帘忽然被人给揭开。
她甚至不需要去看,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樊川大戏院现如今的当家名角儿——岑殷南。
“怎么今个儿都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岑殷南一边从门口向着锦颐走过来,用手扶着锦颐身前的栏杆,一边笑着问道。
锦颐想起了刚刚在车上看到的那个纸条,想起了自己名字旁用红笔重重标注着的自己,忽然便抬起头去打量起了岑殷南——
他刚刚才从戏台子上退下来,似乎是急着要过来,他连一身青衣都还没换下,只匆匆卸了妆发,便赶到了隔间里来。
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放着这一年来的场景,锦颐这才想起,似乎他总是这样的,不论是当日需不需要登台,只要她当日来了樊川大戏院,他总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赶过来的。
“想起许久没来看你了,便刚好过来看看。”忽而眯了眯眼,锦颐倏地笑了一下。
岑殷南瞧着锦颐,也没觉着有哪里不对,较之旁的男子更为柔和的面容上,也跟着绽了一抹柔柔的笑后,这才有些意味深长地调侃道:“我看你应该少来几次,这样,这个上海市里,就能少传出几句谢夫人拐着弯骂我的流言了。”
岑殷南略微狭长的眼里,虽然仍旧是布满了笑意,心里却不可避免的渗出了些些复杂的情绪——
一年以来,他并不出人意料的得到了所谓“谢司令的青睐”。但与市里人们口口相传着的、甚至就连组织那边都已然确信了的、有关于谢司令迷恋上了他岑殷南的消息全然相反,她之于他,真就仅仅是普普通通的“惜才”罢了。
或者是这份欣赏之情远胜于尘嚣流言,一年来,她不曾刻意避嫌,他也不曾将这些流言提将到她的面前去问她的看法。两人就一直将彼此间、并不如外人所道的那般“火热”的感情维持至今。
直至现在,组织那边因着一直没能从他的身上,获取到任何有关于谢锦颐个人以及铁血军内部的紧要信息,对他催得有些紧了,他这才试探着将那话问出,想要看看她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有无再进一步的想法。
短短一句玩笑话,若是在今天以前,她必然是只当做普通的调侃,虽惊讶于他与往日的不同,却决计是听不出丝毫破绽的。
他将自己的神情掩饰的实在太好了。
只不过时间换做了现在,他的这一句“玩笑话”才显得格外别有深意罢了。
所有思绪不过都只在一秒之间,锦颐在岑殷南话落的一瞬,甚至都没再如何思索,便松了松面上有些疏离的神情,对着岑殷南露出稍许不可一世、却又掩不住的亲昵姿态,撇嘴道:“要是我妈想让我委屈自己,我同那些骄傲自大的男人们,那还真不如就像外面那些人说的,咱俩凑和着过过日子算了。反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