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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渐苏掀开被子,手在床褥上扫了几扫,扫暖和了,要浈献王躺上去。

    替浈献王脱了鞋袜,给他掖好被子。他见浈献王此刻呆呆凝视着床架。

    床架上一只结网小蜘蛛,困住一只比灰尘也才大那么点儿的蚊蚋。兰渐苏袍摆裹手,将它们连带蛛网一起抓下来。

    “我父王……”浈献王道,“我父王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的。”

    “什么?”

    兰渐苏不是没听清,是听太清了反而理解不来意思。他的父王,突然来一句他父王的父王。

    “那年他去围场骑猎,被一头野狼突袭,便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了。”浈献王说。

    兰渐苏点点头:“嗯,爷爷去得不算太狼狈。那只狼最后杀了么?”

    “没,叫他跑了。父王说,凶狠和狡诈是狼的天性。要是心存一点仁念,就会死在它的爪下。”

    浈献王语气和眼神这般自然,令兰渐苏不懂此时的他是仍傻着,还是清醒了。

    “我父王临死前,问了我几句话。”

    兰渐苏就地坐在榻边:“什么话?”

    浈献王道:“他问我,为王之道当如何。你说如何?”

    兰渐苏脑子里没个成形的答案,随意答了个:“雄踞一方。”

    浈献王大笑几声,说:“若我当初是你这个答案,他兴许会高兴得活过来。”

    兰渐苏:“这么说来,爷爷其实是被你气死的?”

    “这不是重点。”浈献王说,“他问我,为王之道当如何?我道,忠君为主。他又问,手握重兵当如何?我道,护守山河。他再问,为友之道当如何?我道,有情有义。”

    “父王其实是个性情中人,爷爷理应开心才是。”兰渐苏说。

    浈献王摇了摇头,眸光里的颜色是暗淡的茫然:“父王当年听了我这般答案,死前一刻,便恨恨喃喃念着 ‘天亡我夙氏,天亡我夙氏’。去得死不瞑目。”

    为了浈幽,老王爷去得死不瞑目,亦是合情合理。

    兰渐苏明白老王爷的意思,也明白浈献王想和他说什么了。不经过今天这一遭,他还明白不来。

    身为异姓藩王,立开国大功而得到的封地,如若不造反篡朝,当朝的帝王能容得下多久?老王爷和先帝的情谊早便尽了,当今的武康帝,一个翻脸不讲情面的君主,压着火要么不发,一发就要发个彻底。

    浈献王是懂这个道理,明白这个道理的。可他常说,他年少和皇上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感情深厚。他没有宫的野心,皇上却有挑软柿子捏的计谋。

    说起来实在怪不得浈献王,只能说老王爷没认清儿子的本性,以前没做好洗脑的工作。

    有些人生来心硬,有些天生善软。有些下定决心要做坏人,做了许多偷鸡摸狗欺负小孩的恶事,便觉自己够坏了。可真让他背信弃义,他又干不出来。那样的人最是没用,既全不了善,也成不了恶。

    浈献王不是没用的人,可他绝对是个没用的王爷。

    反复喃着那几句“天亡我夙氏”,浈献王静静睡去了。

    兰渐苏替他将被子往上拉紧,吹熄灯烛,掩门离去。

    *

    宅子里养马的那个小杰,一大清早打开马厩的门,让马儿到草地上去吃嫩草。

    兰渐苏一早起身无聊,站在湖前望树荫之外的山,外头是纷乱的棋局。棋手们一步步摸索棋盘,他们这些轻重不定的棋子藏在棋盘底下偷住这口气。

    若能就这样争得一世安宁的生活,倒也很好。

    养马的小杰有副好嗓子,唱几首歌,马儿就听他话往哪走。早前他还说想进京城去戏院里搏一搏,看能不能凭借他那副嗓子进个戏班,唱个角儿。后来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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