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诣

    孤诣

    宁蕴见他专心刻着,原不想打扰,但是又想去看看这匠人手下的章子是何模样,便只好从篱笆边上、那些木头之间溜过去。

    那匠人专心致志地刻着,隐隐约约看得是刻着逍遥二字,后面还有字,被他的手挡了。此人雕工细致,那二字灵动飘逸,丝毫不显得得匠气或者俗气。

    宁蕴忍不住叹了一声。那人灵敏,一下子变发觉了身后有人,蓦地回首看去,见是个不认识的女子,满脸惊愕。

    你是哪里的?怎么跑来这里?那匠人皱着眉厉声道。

    宁蕴见此匠人相貌不俗,原颇为亲切,不想此时他却如此恼怒,便忙摆手道:走错了走错了。

    那匠人打量着她,又看到她裙子污脏,道:你是哪个房里的?怎么裙子都脏了也不换了去?

    宁蕴道:我不是你们府上的,今日来拜访罢了。裙子脏了便罢了阁下篆的这方章子,确是好。石料好,字也好,阁下功夫更好。

    那匠人哼道:小丫头子,赶紧走。

    宁蕴蓦地看到角落里被刨出了雏形的一块木头,倒是舍不得走了:先生还斫琴呢?哦,这桐木很好,油性好。宁蕴晃到那木头旁。

    匠人眼看她去到他的琴旁边去,忙将手上的印章扔开,跑去拉开宁蕴:别碰!你快走!

    宁蕴尴尬地道:我走但是宁蕴看着那琴身,无奈道:先生这个琴,会不会有虫子?

    匠人脸都黑了:我亲自千挑万选的,怎么会有虫?

    宁蕴道:先生看这个小点宁蕴何等眼利,指着桐木上面一个光滑的树瘿道:此瘿先生留在琴尾,自成风格,自然很好;虽则一般而言成瘿者年岁已久,早已不复有虫祸。但是

    宁蕴回头看了看这匠人。那匠人还拉住她的衣袖,定定地看着她。

    这人眼珠是绿褐色的,与他蜜色的皮肤甚为匹配。

    但是奴家小时候,家里曾经有一床琴,也是有瘿木所制的,也有上百年历史了。某年雨水丰沛,加上奴家顽劣,拿着这个琴到花园里乱耍,漆也破了,木材受了潮;不想这瘿子里的虫儿,感潮气复苏,便将这琴身吃了个孔。

    宁蕴说着,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确实是发生过的,她娘的一床好琴,就是这样让她毁了容。

    那匠人半信半疑:当真?闻所未闻,哪有虫子可活上百年的?

    宁蕴噗嗤一笑:不可信其无。琴身虫蛀过,自然影响音韵。估计先生也少不得寻来最好的漆、最好的琴弦来配吧,可惜呀。

    那匠人这时候才松开手:你怎么懂这些的?一双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宁蕴笑道:奴家也曾是诗书之家女子。说着,展眼看了看在地上的另一方木头,道:那枫木也不要去用它,尽管皮色华丽,耐不得长久的。

    匠人道:若是懂得三分,可会弹琴?

    宁蕴道:当然是会的。先生雅兴真高,真是与花园里的普通匠人不同。

    那匠人听了,半晌才道:花园里的匠人?

    宁蕴微笑:请教先生大名?先生是孙府所请巧匠名师么?

    匠人反而先笑了:你又是谁?

    宁蕴道:奴家姓宁名蕴,是铃兰馆的女官,从徽州来的。

    那匠人听了,冷笑道:知道了,是来要买石头的?

    宁蕴点头:可惜府上孙公子不肯。只怕只能待其他官绅大人来谈方成了。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匠人沉思一会儿,道:且叫我云先生。

    宁蕴笑道:云先生,阁下既能篆印,又会斫琴,世所难得。不知先生还有其他所长么?

    云先不无得意: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无一不会。

    云先生看宁蕴难以置信的模样,笑道:非自制者不能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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