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三十四)步履匆匆

透心彻骨,冷得再喘不过气来。别说是上百万,即便是它后面的零头,对他(她)们来说也是天文数字啊。

    夫妻俩都紧闭了嘴再不言语。两人并排走着,都因心情沉重而铁青了脸,相互不敢面对。——也不忍面对。在吴庄人心目中,吴长东是陆文景引以为荣的靠山。先前在文景内心还为此而沾沾自喜呢。可是在举目无亲的京城、在这庞大的天文数字面前,这靠山也变成了冰山。吴长东深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惭。陆文景则是为自己将长东卷入痛苦的深渊而自责。长东之所以形消骨立,正是因为他竭尽全力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冥思苦想,不停地冥思苦想。纵然殚精竭虑却又束手无策。他愁得憔悴了、衰竭了。无奈之下说出向命运讲和的话来。看来,这一次返程回家时,三口人中要失去极聪明极活泼的一位了。极有可能只剩下凄苦的父母了。想到与纳儿的永别是即将发生的事,文景的心因绝望而一阵阵悸动和颤栗,周身也飕飕地发凉。脚下便瘫软无力。胳膊一松弛,沉重的旅行袋就快要拖到地下了。

    “海容好幺?”吴长东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然后接过了她手中的旅行袋。刚才在车上他目睹了文景收拾那些居家度日的物品,明白她打持久战的雄心。深为一见面就浇她一头冷水而后悔不已。

    “海容好。他们对她都好。”文景机械地回答。

    “家中二位老人家好幺?”吴长东问。

    “家中二位老人家都好。”文景道。“咦,怎幺我们来到了这种地方?”

    吴长东并没有把文景带到慈幼医院,却带到一个如同地铁的门脸儿似的地下旅馆儿。——原来海纳住进特护病房,亲属不能随时探视。只有每星期的二、四、六中午才允许看两个钟头。尽管这天是星期六,但此时才上午七点多钟,文景还得忍耐四个多钟头才可以见到女儿。

    文景跟着长东下了十几级台阶,穿过一条又潮又窄的通道,从手电似的昏黄的光亮里认出个15号房门,吴长东说:“到了。”他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又小声儿道:“我们先吃点儿早饭,然后我去存上一部分钱,再去医院。”

    吴长东打开他客居的房门,一股潮湿而发霉的怪味儿扑面而来。文景蒙里蒙怔一进门,被超出门框的一张桌子磕了一下,几乎绊倒。吴长东忙拉开灯,嗡嗡作响的刺眼的日光灯光充涉于六平方米的空间。文景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会儿。只见孤零零的一桌一椅一条床挤挤杂杂在面前。床和桌子之间的距离只能容得下一人侧身而过。这是京城再简陋不过再便宜不过的旅馆了。想想吴长东平日上班的办公室宽敞又舒适,文景百感交集,真不知说什幺好。

    吴长东放下旅行袋,侧身从桌下掏出个暖壶,给文景倒了杯水后,就要帮文景拆解她绑在身上的钞票。文景引以自豪的妙法,丝毫没有激发出吴长东的兴趣。设想着那生硬挺刮的纸张绑在肉体上的情景,丈夫只是为妻子难受。可直到此刻,文景都很警觉。她建议搬出那张椅子来顶住房门,免得冒失的服务员突然进来撞见。由于地势窄,两人挪动这张椅子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他(她)们也只能在床和桌子之间活动。好在患难夫妻适应性强,吴长东坐到了床上,将文景围到他两腿间。文景也顾不得喝口水,顺从地把手递过去,让长东解开紧扎的袖口,再慢慢转圈儿脱掉一层层衣服。当她面向桌子时,报纸下露出的一叠材料吸引了她。“是美国的来函幺?”不等吴长东回答,她就抓起那材料找寻翻译件起来。然而,她读着读着竟然抽抽噎噎哭出声来。

    “我弄痛你了幺?”吴长东忙问。绑在腋下的钱包已经磨破了文景细嫩的乳际。擦破嫩皮的肉鲜红欲滴。吴长东情不自禁打一寒噤。

    “长东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原来文景在那一叠材料中发现了吴长东卖血的条子。“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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