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停顿的语调,那会让他耳鸣,类似于金属共振的尖锐声音会充斥他的大脑,迫使他停止思考,成为一摊肉。
实际上,他曾相当畏惧这个姐姐。
一年春节,周红回来了,那时早考入了县城的初中——村里独一份的,和乡镇中学可不一样。农民父亲四处奔走把她送到了一个住在县城的亲戚家,她也算一个游子了。初中三年只在寒暑假回家,父亲则会在农闲的周日去看她。
她早上搬了个凳子在门口看书,有个大姑娘过来串门,她抬起书,饶有兴致地指着问:“认得这个吗?”
“那我怎么能认得?我就上了三年级啊。”姑娘高高兴兴地摇头。
周红转头看向门口的弟弟:“你呢?”
五年级的周礼群紧张起来,他今年要考初中,但周红很少过问他的成绩。她只顾一个人优秀,周礼群考了很多第一时常感到无人分享。
后来如果问起,他也会承认自己那几年他一个人成长的并不好,他报复性地偷窃,同学们凳子,珍贵的算数本,周红的私房钱。
你们应得的,他那时总是这样想。
至于书上那两个字,“叆叇”,周礼群是认识的,他甚至知道是云雾浓之类的意思。
可惜他在周红面前根本说不出话,十根手指在身后紧紧纠缠,纤长的睫毛惊恐地颤抖,仿佛困在迷茫里的蝴蝶。
周红收回目光。送走了同学,她坐在凳子上继续看书,没有教他,也没有理他,把他晾在原地。
周礼群恨她心血来潮的考验,他并不是想在她面前表现的有多么优秀,他只是不满她的漠视。
但那些小小的情绪完全影响不到周红,她中考仍是县前十。祖上三辈子贫农的父亲兴冲冲地宴请村里的书记,会计,赤脚医生,小学校长,在众人的商讨下把志愿填上了中专——卫校。
中专学费全免,发伙食费,解决城市户口,分配工作,在那个年代人们看来已经是女孩顶好的归属了。
可是周红偷偷篡改了到手的银饭碗。她说她要上高中时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仿佛光明不眨眼的灿烂白夜。因为她知道志愿已经送到县里,无力回天。
当时周礼群已经考上了县二中,他逐渐理解了一直以来有些疏远的姐姐。她是真正的才子,锋芒毕露,各色文章发在报纸上,被贴在教学楼前黑板上展览。周围的小孩都很嫉妒他,所以课间时,他会详细地聊聊周红的书单和习题。
当然他不会说和周红很少交流之类的实话。
周礼群相信,作为从贫穷山沟里飞出来的鲲鹏,姐姐是有野心的。浪漫至死的文人,居于一隅会死,她会像侠客一样远走天涯,万里行舟,锦衣夜行。
他看书时,最喜欢挑这样的故事。
于是他拦下了父亲就要打到周红脸上的巴掌,眼睛装满不知名的泪水。黑瘦的老农,被女儿欺骗,被反抗权威,而他的乖儿子,竟然也在试图帮助女儿的叛逆。
周礼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姐姐和父亲都看着他,只有瞎子母亲静静地坐在门槛上,天塌都动摇不了她。
“周二,”父亲喉咙混沌低沉,“你出去,我和大儿聊……”
他们聊了许久,具体什么,周礼群完全是不知道的。后来周红就住高中宿舍,他住进亲戚家,在周六中午,他会找周红一起回乡下。
通往场处的黑板由周红负责,内容周周换。他就坐在花坛边看周红写粉笔字。他会盯着姐姐从凳子上跳下,水龙头下皱着眉清洗她的细长的手指,手背单薄而又骨感。
一双好看的手才能写出好看的字,周礼群会想。
每周,周红都拿出各色的杂志给他看,她不说周礼群也知道那是她供稿的样刊,但她频繁地更换笔名,让人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