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烘干房门口热闹,里头也没安静多少,因为送红薯浆的、来挂粉烘干的人络绎不绝。固定在烘干房的也有十几个人,负责不时的察看一下淀粉澄清情况,再检查一下挂着的成品干燥情况。
最热闹的还是漏粉那边,一字排开的六口十二人大锅前,支起了架子,架上巨大的漏勺是特意请做绞浆机刀具的老师傅做的,每个上头都有人端着大盆往里倒调好的红薯淀粉。
糊状的淀粉通过漏勺,慢慢成细圆条状注入一直烧开的锅里,稍微凝固两分钟,就被人捞出来,细心的挂到早准备好的细木杆上。一根细木杆挂满,马上有人接过来,飞快的走到烘干房,挂到早准备好的架子上。
一把把粉条,就这样漏成了。
虽然倒淀粉糊和捞粉条都是力气活,可大家脸上都笑呵呵的,不时相互打趣着,好半天都没人发现夏菊花。她只好找到刘志全所在的灶前,叫了一声:“志全。”
一开始刘志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亲娘竟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嘴咧的大大的,笑着问:“娘,你咋来了呢。”
大家这才发现队长的到来,纷纷跟夏菊花打招呼,问她过来有啥事。夏菊花在没试验成之前,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只把刘志全拉到一边说:“一会儿你们这锅再出粉的时候,你别挂起来晾,团成这样的一团,知道不?”把自己想要的大小、形状都一一交待给了刘志全。
这让刘志全有些为难:“娘,要是一出锅就团成一团的话,怕是得坨成一个疙瘩,吃的时候可就不好泡了。”
“你不会想想办法让它不坨。”夏菊花觉得大儿子的脑子就是不行,咋能刚听到要求不试试,就跟自己讲困难的?
“那行吧,我想想办法。”一见亲娘生气,刘志全马上怂了,改口改的那叫一个快。夏菊花没好气的嘱咐他:“你们这一锅你自己一个人试就行,别耽误了别人漏粉儿。”
亲娘呀,你不觉得你这要求有点儿高吗?刘志全看着亲娘离开的背影,很后悔今天自己做了漏粉的活计,要是他在烘干房,他娘就不会给他下达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吧。
烧火的留柱悄悄跑到门口,正见夏菊花出漏粉房的大门,回身小声冲刘志全说:“大哥,队长已经走了。刚才她让你干啥,咋把你愁成这样?”
刘志全能不愁吗,别看现在平安庄漏出的粉条得用千斤计数,可对农民来说,每一粒粮食都是他们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种出来的,浪费一点儿都心疼。
可亲娘却让他试验咋把粉条团起来晾干,要是坨了不是浪费了?人家粮站送来的红薯有数,要交出去的粉条也得对上数呢。
跟刘志全在同一口锅前漏粉的人都听到了刘志全的烦恼,虽然活计没停,可大家说笑的声音都没有了,一个个转着脑筋想咋达到夏菊花的要求。
没有一个人觉得夏菊花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在平安庄生产队的社员朴素的认知里,已经形成了不管夏菊花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一定有她的道理这种观念。
现在他们要做到的,就是咋完成她交下来的任务——可别说队长只说让刘志全一个人试验,他们跟刘志全在一口锅前漏粉,那队长交下来的任务必然有他们的份!
“我记得我媳妇擀面条的时候,都是往面条上撒点粉,面条就不沾了,你们说咱们也撒点淀粉上去行不行?”有人提出了想法,大家就分出两人来跟刘志全实验。
很快就个办法就被否决了——撒上淀粉虽然不容易粘,往刚出锅的粉条上撒粉,想撒均了太考验人,队长肯定不想这么费时费力。
又有人提出跟吃过水面一样,粉条出锅后直接过一遍凉水,一试还是以失败告终——激过凉水的粉条马上发硬,很难绕成夏菊花要求的团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