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流民的寺院没有多余的房间或空地,道路两边的流民缩在墙角边,贵族公卿们的牛车已经不会经过这条道路,车辙被泥土覆盖,野草十分稀少,硕果仅存的也会很快被人拔光。
巡逻到罗生门附近时,两个脏兮兮的身影忽然窜出来,阿渡摸向刀柄,看清楚跑出来的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后,她也没有立刻将手移开。
“行行好。”皲裂的嘴唇吐出沙哑的祈求。
大一点的孩子按下小一点的孩子的脑袋,两个人以匍匐的姿态跪下来,将脸埋入积雪冰冷的泥土。
“行行好吧,大人。”
她无法分辨那两个孩子的性别,大一点的孩子可能有八九岁,至于小一点的身影,身高勉强只到她的腰部,连话都说不清。
周围有很多人,看起来荒凉凋敝的街道,裹着草席躺在墙边的人还有呼吸,拐角处的阴影里也有人,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如果还能被称为院子的话——屏住的呼吸声也不止一个。
“你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麻仓叶王按住她的手。
那些窥探的视线和贪婪的呼吸都消失了,如同退回洞穴里的蛇,窸窣着藏到野草的阴影里。
像这样的孩子,每天都有无数个。
阿渡:“……你怎么又过来了?”
麻仓叶王收回视线,视线犹带冷意,声音已是缓和下来:“这边比较重要。”
她往身后的右侧一指,掌着长斧的前鬼像门神一样立在原地,然后她又往左侧一指,后鬼眼珠微动,五只眼睛都转了过来。
“把你的式神都扔给我还不够吗?”
在这件事上,麻女毫不意外地和麻仓叶王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回到宅邸,侍女模样的式神急匆匆跑上前,将她今天的衣物换下来,扔到烧到滚烫的热水里。
她不知道这场瘟疫的真凶是什么,作为现代人能给出的建议也只有消毒、隔离,而平安时代物资贫乏,能用来消毒的东西基本上只有酒、炭、和热水。
阿渡将食物包好,藏到怀里。
“阿渡。”
冬季天黑得早,日落比烟火还要短暂。漆黑的街道亮起门前的火光,天空开始飘雪,白色的雪花落到地上,浸入污浊的泥水,很快融化成乌黑黯淡的一片。
沉默许久,她从地面上抬起视线。
“我不是神。”
你也不是。
“我只是个普通人,”呼吸时,眼前的空气如白雾散开,“所以我没有办法,也不会拯救所有人。”
她这次回到平安京,主动提出要负责疫情最严重的区域,也不是为了拯救众多的人。
能够读心的大阴阳师停下脚步。
“为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因为我偏心。”
“所以就像我想帮助你一样,我也想帮助我选择的人。”
只有神才负责拯救众生,但她只是个普通人,而所谓的普通人,能做到的就是帮助近在眼前的人。
为什么选择帮助今天遇到的孩子,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她看见了,心动摇了,仅此而已。
雪花从夜空飘落,罗生门的附近没有熟悉的身影,她找了许久,没有看到白日里遇到的那两个孩子。
夜很深了,雪越下越大,遥远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丝火光。
微弱的火光在风雪中飘摇,麻仓叶王忽然按住她的肩膀。
“别去。”他的声音很低。
但是晚了,她看到衣衫褴褛的孩子,神色麻木地坐在火边,孤零零地抱着膝盖。
院墙坍塌的角落,一群人围在篝火边,明明灭灭的火光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脸,那些人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