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泥瓶内的老酒

中,你们就是命贱如草的蝼蚁,踩死你们都嫌脏了鞋子?又比如我定要将你跟秦筝千刀万剐,就算泄露出些许消息,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又谁敢替你们伸冤?”

    陈平安指了指妇人手上的翡翠手镯,笑道:“作为这场镜花水月的枢纽所在,你好好勘验确定一下,里边是否剩下半点灵气。”

    秦筝迅速伸手一摸手镯,手指如触冰块,这让妇人瞬间变色。

    陈平安随手一挥袖子,地上那些被拦腰斩断的尸体,鲜血如退潮,缓缓流淌入尸体体内,那些断成两截的尸体则开始纷纷“退回”空中,摔落在地的匕首、长剑则重新被尸体收入手中,所有的轨迹,丝毫不差,尸体最终拼凑在一起,一一倒退回原位,重新活过来的那群青衣婢女们,依旧活生生站在原地。

    这场鲜血淋漓的变故,就像草台班子的一场拙劣演戏,又或者宛如看书两页,翻过一页再翻回一页,所有文字岂会有差?唯有看过两页文字的感受,留在心中,对那群青衣婢女而言,先前被斩断腰肢的疼痛感,还有那种濒死的心有余悸,似乎依旧萦绕在心扉间。

    一声女子尖叫突兀响起,原来是秦筝那只带着翡翠镯子的手腕,被一缕剑气给切割下来,坠落在地了。

    陈平安来到马岩身边,伸手掐住后者的脖子,拖拽到疼得满地打滚的秦筝身边,再将马岩摔在地上,陈平安抬起一脚,踩中马岩的脑袋,着他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使劲看着那只断腕,陈平安轻轻拧动鞋尖,马岩一侧脸颊顿时血肉模糊,白骨裸露出来。

    陈平安神色淡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的八钱银子,可以换多少文钱,我可以去杨家药铺买多少的药材?!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何会经常去你们杏花巷,蹲在路边,为何会瞧见那个卖糖葫芦的摊子?”

    自以为脱离险境的老宗师沈刻,在他即将走出玉宣国京城的时候,突然转头。

    只见身后那条熙熙攘攘的繁华街道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笑望向他。

    这让见惯了世面的沈刻一瞬间背脊发凉,大日高照,白昼见鬼一般。

    千人一面,男女老幼,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身材,不同的装束,却都是一张面孔。

    那个身份隐蔽的赊刀人,老者看到了杏花巷内凭空出现一个摊子,有个中年汉子,卖着糖葫芦。

    中年男人与老人对视,笑言一句,诸君眼拙,不知头顶三尺有神明,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在那座仙府遗址内,道心失守的于磬,魂不守舍离开河边,沿着那条山道拾级而上。

    台阶上坐着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变幻不定的面容,用着不同的嗓音,反复诉说一句,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与此同时,山路两侧,挂满了“吊死鬼”,密密麻麻,数以万计,一直往山顶蔓延开去。死状如出一辙,皆是被一把长剑穿透太阳穴,悬在空中。

    老妪在遭受一场火刑。

    鬼物书生置身于雷局。

    世间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都是一坛老酒,等着复仇者去揭开泥封,可以为之痛饮。

    真正的陈平安,其实从头到尾都置身于马氏祠堂内,搬了条椅子,背对大门,横剑在膝,手持养剑葫,小口小口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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