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少年几乎同时就加重力道,让苻南华五指微动的一条手臂颓然下垂。
陈平安摇了摇头。
苻南华愈发头晕目眩,虽然心中恨不得一巴掌拍碎这个杂种的头颅,但是表面上仍然尽量和颜悦色,补充了一句,“如果我对天发誓呢?我们这种人,是不可以随便发誓的。”
苻南华耍了一个心机,佛家发大宏愿,和修士心头起誓,确实有着极大约束力,但是显而易见,苻南华只说了一半真话,他哪怕发誓,也只会在嘴上信誓旦旦,并非“不立文字、却无异于刻字丹室心壁”的沉重心誓,所以事后遵守与否,只看心情。再者,修行之人的心誓,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代价大小而已。大体上,代价大小与修士境界高低、发誓内容的轻重,有着绝对关系。
不料草鞋少年竟然还是摇头。
越来越呼吸困难的苻南华,已经失去讨价还价的精气神,没来由有些神情恍惚。
就要死了吗?
跟蔡金简那个可怜虫一般无二,还是死在一个小贱种的手里?
那么当这个噩耗传回老龙城,会不会成为全城上下的笑谈?
他甚至都没有机会,伸手去触发腰间玉带的隐秘机关,他腰间所系的白玉腰带,实则是一条地蛟之属的残余精魄,
“可以了。”
一个天嗓音两人耳畔响起,对于苻南华而言等于是天籁之音,只不过他正好晕厥过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陈平安愕然转头。
结果看到一个满身雪亮、虚无缥缈的齐先生。
后者微笑不语。
陈平安眼神复归坚韧不移,右手五指始终没有松开。
齐静春既没有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恼火,也没有仿佛看到一副可造之材的欣慰,只是朝着草鞋少年轻轻挥袖,像是“捞取”了一件物品到手中。
这位儒家圣人摊开手心一看,哑然失笑。
一团污秽如墨迹。
原来某人在少年身上种下的心意,黯淡无光,分明早已消亡。
再抬头望向少年陈平安,齐静春有些遗憾,感慨道:“难怪先生说世间成事者,超世之才不过其次,坚忍不拔之志,方为首要。陈平安,你替先生又给我上了一课。只可惜,我齐静春如今已经没有了收取关门弟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