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一心只顾立功,一条大鱼到手之后光顾着高兴,哪里有那许多关怀呵护的心思?更何况方才汉军追得紧,他们也没时间急救,所以这位大名鼎鼎的元末枭雄陈友谅就一直在船舱里窝着,也无人理睬,着实可怜得很,如今总算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有了个正经人主张,这才开始救护。
有那士兵将箭竿拗断了,把陈友谅脸朝下放在屈膝的大腿上,给他按压了几下背部,陈友谅的胸腹受了这样的压力,过不多时便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水来。
陈友谅连续吐了几口呛进去的水,医官便赶到现场,军士将他翻了过来,仰面朝天躺在甲板上,再看他的肚子已经消了下去,不再是如同青蛙一样的了。这时陈友谅悠悠醒传,眼神无力地看着周围这些悬刀佩剑的吴军兵士,尤其是那头戴王冠、如同众星拱月一样给人簇拥的人,登时一阵苦恨,一时间只顾瞪着朱元璋,却气结不能言。
朱元璋看着医官给陈友谅脱掉上身衣服,拔出箭头清理创口,脑子里倏忽竟然掠过了韩林儿的脸,当初自己给廖永忠的指令是让他假作沉船事故,将韩林儿悄悄带进应天府,重要的一点是要活着的,韩林儿当然不会遭遇这样水淹七军的惨痛。讲真在水里灌一肚子水还窒息,随时有淹死的危险,确实是非常痛苦的,这样的死法比一刀毙命残酷得多,陈友谅这一次好在是七月,天气还比较热,因此浸在水里还算是凉爽解暑,若是选在十一月的冬季开战,这陈汉王此时可就不仅仅是呛水的问题了,那是浑身冰冷啊,只怕要重度伤风。
这时陈友谅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两眼冒火地望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这位吴王,咬着牙说了一声:“朱元璋……”
朱元璋点了点头,收回思绪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局面上,他淡淡地说:“汉王连日以来辛苦了,居然让汉王受了皮肉之苦,我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请到后面船舱换衣服休息吧,汉王的事情已经结束了。”Your Fight is Over.
陈友谅给两个军士架着,推推搡搡押了下去,一边踉跄地走,一边还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朱元璋,然而此时又有什么其她的办法?
船舱之中,陈友谅换过一身干爽衣服之后,手腕脚踝上就连续几下“咔咔”声响,戴上了沉重的镣铐。如果是一般的人物,又受了伤,关在这里也就罢了,他又是极有身份的,无论如何毕竟曾经称王,如今虽已经处于敌人的掌握之中,总该留几分颜面,可是却戴上了这些东西,只能说是陈友谅实在名声在外,以至于“缚虎不得不紧”,当初朱元璋对韩林儿也用过这样的手段,却不是为了防备他逃跑,而是为的让他在枕席上顺从。
陈友谅跌坐在窄小的床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一身普通的布衣,朱元璋向来生活简朴,除了公务时在人前露面,在自己私宅之内都是穿的布袍,因此给他的也自然是棉布衣服。
陈友谅眼见得明黄色的龙袍换成了青布袍,虽然柔软清爽,然而他却知道,自己的事业已经完了,朱元璋的旗舰不比自己的高大坚厚实,从船舱里仍然能听到外面的喊杀声,纵然有张定边在那里,可是自己作为汉王已经被朱元璋所俘,部下一定志气沮丧,再不能抵抗,只怕要落得全军覆没,而从今往后,自己就是阶下囚的身份,朱元璋表面宽厚,其实也是个擅长猜忌的人,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料理了,不过到了如今,自己难道会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