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那徐真一终于渐渐放松下来,情绪不再那样紧绷绷的了,这一天晚上,他吃过了饭后,廖永忠又来到他房里。
徐真一见他来了,便有些拘谨地说:“啊,廖将军,你来了。”
廖永忠一笑,也不用他谦让,十分熟门熟路地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轻巧地问:“贵人可要喝茶么?”
徐真一低垂着头,摇了摇头道:“方才喝过了。”
廖永忠笑着看着他,这个人可怎么说呢?虽然一见到人就会本能地紧张,仿佛和人交往有些障碍的样子,可是却有一种迷之不把旁人当外人,比如说刚刚这一句,他本来可以顺势说“多谢将军”,也可以说“我自己来”,然而他却非常实在地说“已经喝过了”,这就是连表面上陪客人喝茶也没有想到。
不过廖永忠却也并未在意,这个人从前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陈友谅那样一个人,一定是很粗暴的,廖永忠可以想象到他当时给人关在地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同闷在棺材里,捶胸顿足的绝望样子,那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然他一定也是不想死的,只是那种处境实在难堪。
可惜了这么一个一脸福相的人,这般的相貌堂堂,单看这眉眼脸庞,哪个相面的人不会说一声“平步青云,前程远大”呢?结果却落得这样一个命运。他倒确实是曾经“飞黄腾达”过,当过天完的王,然而却一下子给人从宝座上掀了下来,落到如同罗刹鬼境一般。
再说他那个国号“天完”,有时候廖永忠想起来就有点想笑,虽然自己读书也不是很多,不过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有创意,倒不像是建功立业的人取的名字,却有点像街边的测字先生给破解什么厄运一般,“大”上加“一”为“天”,“元”上加“宀”是“完”,这个国号的意思就是“天完压大元”,一想到这个,廖永忠的嘴角就微微地扬了起来。
廖永忠一边喝茶,一边絮絮地和徐真一说着话,徐真一见了人虽然总是会习惯性紧张,不过廖永忠这个人的性格之中有一种神奇的特质,那就是天生擅长抚慰人心,徐真一每次看到他,虽然初始的时候会有些慌乱,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就放松了下来,能够比较自然地说话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两个人之间居然有了一种闲话家常的氛围。
廖永忠含笑看着他,如今每晚来这里坐坐已经成为自己的习惯,虽然王命在身,要自己好好看顾他,不能出漏子的,不过每天白天的公务结束之后,在这里和徐真一说说话,便也仿佛将一身的疲倦洗去了许多。
“啊,吴王有令,明天就要启程回应天了,真一先生从前有没有去过应天?”
徐真一微微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听说应天是很好的,啊,明天就要去应天了啊?真的很快啊。”
虽然有过惨痛的经历,可是大汉毕竟是在天完的基础上建立的,徐真一对于江州和武昌也比对应天熟悉得多,因此到此时心头滋味不由得有些复杂。
廖永忠笑着道:“应天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真一先生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徐真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繁华的地方,自然是很有趣的,不过我现在也要不了那许多热闹,只要有一个清清静静的地方让我度过残生也就是了。”
廖永忠点点头,道:“贵人不必担忧,吴王定然会安排妥当的,会让贵人后半生有所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