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训斥两个侍女,见她归来,板着的脸方才软和几分,快步迎上,挽住她臂弯:“夫人,你上哪儿去了?都把奴婢急昏头了。”
连翘翘瞥一眼抹眼泪的侍女,示意她们退下。檐下宫灯煌煌,将她柔和的眉眼映出分明的暗影。
“红药。”连翘翘握住她手腕,一瞬不瞬望着她,“你跟我说实话,世子爷是不是出事了?”
红药面色发青,讪讪道:“夫人说得哪里话,天马行空的,世子能出什么大事?”
“世子让你照顾我日常起居,没让你跟我说假话。”连翘翘眸中盈着寒意,莫名生出迫人的气势,“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去问世子殿下。”
红药僵直的嘴角一撇,肩膀一垮,眼泪跟刺破了的水球一般,哗啦啦往下掉。她把雁凌霄交待的事情抖落个干净,连翘翘越听越心惊。
“世子早有预料,怎会落到如此地步?”连翘翘朱唇抿成一条线,攥紧绡帕,原地打转,“沂王妃她……不对,不能找王妃,她巴不得世子在牢里出事。”
此时的连翘翘方才惊觉,无论是她还是雁凌霄,在这座皇城中,都不过是水中一粟。而她的一切都指望着雁凌霄,没了世子殿下,她在京城就如同耳聋眼瞎,想找人帮忙,都没地儿递银子!
“夫人,你听我说。”红药抹一把脸,眼睛哭得红肿,“世子他一定还有后招,咱们不能乱,乱了就是帮倒忙。”
“如果没有呢?”连翘翘反问,“世子身陷囹圄,被陛下关进宗正寺大牢,一个月了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放心?”
红衣被她问住,一时没了主意:“连夫人,那咱们该怎么做?”
连翘翘心思转了几转,思忖道,无论雁凌霄是否有事,她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他一面,也算报了救命之恩。再者说,她心中亦有幽暗的想法,或许她能借此良机,洗清雁凌霄对她的怀疑……患难见真情,自古有之的道理。
“姐姐派人去找何小林,世子出事,他们皇城司的人一定知晓最多。”连翘翘柔声道,“请他寻摸个法子,让我进一趟宗正寺,等亲眼见过世子再做决定。”
*
宗正寺,大牢。
何小林勾着头,走在前面,后边跟了位身量不高不矮,腰身纤细的小太监。
皇城司手眼通天,就算主官不在了,底下的人依旧照常做事。他不知上哪儿得来两套太监的衣裳,在宗正寺外的夹巷让连翘翘在马车里换上。
连翘翘低下头,用束发的幞头阴影遮掩过于鲜亮的容貌。
两侧的牢门紧锁,时而传来凄厉的惨叫,沾血的油布后影影绰绰,似乎有人被双手吊在墙上。宗正寺料理宗室事务,都是天子的家事,牢里关的不是坏了事的宗室子弟,就是宫里头犯错的贵人。
“何缇骑。”连翘翘打了个哆嗦,不敢想雁凌霄在宗正寺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她的唇瓣失去血色,虚着气声问,“世子他该不会……?”
何小林脚步一顿,平日里提溜打转的眼睛都僵了,他沉痛地点一点头,摸出把用两坛好酒换来的铜钥匙递给连翘翘,指向走廊尽头隐藏在帷幔后的牢房。
“夫人去吧,世子见到您一定很高兴。”何小林抬起袖子,抹一把额头的汗,“属下在这儿望风,一个时辰后就来接您出去。”
“何缇骑,多谢你。”连翘翘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喉咙眼里蹦出来,她双手将钥匙捂在襟口,眼圈湿漉,对何小林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大牢里的动静,就碎步往走廊尽头奔去。
兴许是牢房阴冷潮湿,帷幔摸起来冰冰凉凉,还有些沉重。连翘翘拨开帷幔,指尖哆嗦着打开阴沉沉的牢门。她紧盯住巴掌大的铜锁,生怕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引来狱卒的注意。
咔嗒,锁头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