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泛紫的呢。”南姨把头一个钻出来的小子放在她手边,“夫人您瞧,长得多像您,大眼睛翘鼻子,等哥儿大了不知要叫多少姑娘家茶饭不思。”
“哪有南姨说的那样夸张。”连翘翘细细瞧了会儿,又抱过妹妹亲了亲,终于生出几分母爱。思忖道,小子像她,丫头却像雁凌霄,等到了说亲的岁数,想来不会受欺负。她戳一戳小丫头的脸,后者滴溜圆的眼珠子登时噙出泪,哇啦一声山呼海啸似的哭出声。
连翘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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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山县的小院一派和乐与欢喜,那边厢,绍京的文德殿却阒然无声。
年轻的帝王一身黑衣玄袍,高坐在九级白玉阶之上,手背抵在额角,无甚表情。他垂了眼,低声问:“京城查处的旧版假银票,一共多少万两?”
户部尚书冷汗涔涔:“回陛下,单这两日皇城司和殿前司抄捡出的,共计一百万两。”
“来路查清楚了么?”雁凌霄问。
见他并未显出愠怒,户部尚书稍喘口气,回道:“俱是从钱庄流出,背后的庄家做的都是漕运生意,皇城司的王璞大人已将他们府中上下数百口人全部拿下,听候陛下发落。”
“漕运。”雁凌霄眸色一寒,“这手笔,像是裴鹤的作派。”
户部尚书拱手道:“陛下,南梁此番动作,是要毁我大绍基业啊。银贵钱贱,长此以往大绍将百业交困,民不聊生。臣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他的言下之意,无非让雁凌霄开口把旧版的银票全数废除,甚至于暂时取消银票,以应对南梁开闸放水般的冲击。但这道圣旨关系甚大,万一政令的效果不如朝廷所想,不仅会让雁凌霄沦为天下笑柄、众矢之的,还会让大绍赖以为生的商业和漕运毁于一旦。
雁凌霄看也不看老态龙钟的户部尚书,低头把玩手中扳指,少顷,下令道:“银票已成废纸,当断不断必成大患。即日起,废除两年内银票,旧时银票收入国库,只用金银铜,或以物易物。严守盐铁。此次蒙受损失的商行、钱庄,如能提供凭证、保人,可于明后年参与运河大修。再有,驻守薛家店的幽州军,户部三月内将粮草送抵边境,不得延误。”
银票一事,雁凌霄一力担下,户部尚书也不好在幽州军的粮草上再多啰嗦。他三两句话就把一笔笔悬而未决的烂账划清,众臣就如同跟随头羊的羊群,拱手后施施然退下。
久候在殿外的王璞迈入门槛,他轻吁一口气:“陛下,先皇五皇子已于狱中负罪自尽,内侍省和宗正寺的大人已派仵作验过尸身。”
雁凌霄嗯了声,没放在心上:“他自个儿动手,倒省了不少麻烦。叫他府上人把尸首收敛了,既已被贬为庶人,朕也不好赶尽杀绝,就让他们举家去京郊庄子上住着,为先帝念经祈福。”
王璞松一口气:“臣省得。”
一个多月前,先皇突发旧疾,很快就不省人事。五皇子借机发难,打着肃清宫闱、还归先皇血脉的口号,率了数百私兵就想杀入内廷。可还没成事,就被皇城司的察子听到风声,玩了一出请君入瓮,五皇子外的几百兵士被就地屠戮。
据说整条街的路面都被鲜血浸润,然而次日,那流血漂橹的景象仿佛被菩萨的玉瓶收走,消失无踪。京城悄无声息地迎来先帝驾崩,和新皇登基。
“传令下去,水兵照常春季兵演,不得延误。让南梁的暗桩准备动手,裴鹤如此作为,朕不回敬一二倒显得我大绍无人了。”雁凌霄冷笑。
王璞退下后,雁凌霄独自坐在文德殿中,直至金乌西坠,一束束橙黄的霞光在青金石砖上淡去。
敬公公蹑手蹑脚进门点灯,见他目光落不到实处,面露稍许茫然,心下唏嘘道,陛下这样年轻,大绍的胆子全数落到他一人肩头,终究是一个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