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冷静下来。他捂着心口，五脏六腑都火烧似的疼，嘴里的血腥味勾出了更为久远的回忆。他忽然觉得很累，不是对屡次三番哄骗于他的徐月匣，而是对这个了无意趣的世界。
“很好。”他听到自己说，“我也不想知道你这次所图为何了。但成为下贱的炉鼎，是你做过最错的决定。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碰你一下。你就等死吧。”
“我做的错事，我都认。但这回不一样，你先听我说，其实八十年前——”
盯着宛烨嘲谑的目光，徐月匣也顾不得场合，只想一股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谁知刚说了几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舌头不受控制地僵住，连喉咙、牙齿、呼吸，都全然处在他人的
控之下。
徐月匣眼前一花，就看见自己在万丈深渊之上，赤着脚走软木桥。阴风阵阵，天色灰蒙，老旧的木桥吱嘎乱响，像海浪一样随风起伏。
就在这时，对岸出现了个浑身雪白的男人。花离愁与他相向而行，仅容单人通过的木桥更加晃动，但他再度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机械地等待花离愁走到他面前，然后凑近他的耳朵，微笑道：“别忘了，你可是我捏出来的陶偶。在大计完成之前，不许乱说话。”
“反正，你身种情蛊，他也在与你交欢后染上血咒。血咒与心魔相辅相成，会在前期滋养心魔、吞噬理智，等到时机成熟，再一口吞下心魔，使宛烨彻底变成只会服从命令的血蛊。再加上玉衡仙尊一身修为的滋养，我就能拥有一个妖王级的傀儡了。”
花离愁状似苦恼，青色的眼珠被笑意浸透，像是在享受徐月匣的怒火。他把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上徐月匣的肩膀，然后轻轻一推。
“你们都已无药可救了。尽情享受我赐予你们的疯魔吧！沉溺欲海，耽于声色，在极乐中融化成无知无觉的石阶，把我送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妖皇之位吧——”
徐月匣重心失衡，直接被推落深渊，在飞速的下坠中，跌回现实。
宛烨道：“八十年前？编不出来了？我倒真想知道，当年天眼徐家为了渡你飞升，究竟下了怎样的一盘棋。你要是编的我高兴了，兴许还能赏你几滴血，吊几天你的贱命。”
徐月匣摇头道：“我不能说。”
宛烨怒极反笑，转身就走，却听徐月匣道：“将军留步，我想问将军借须弥芥子一用，到时自会真相大白。当年我欠你多少，我都甘愿偿还。”
说着，纱丽摩擦稻草，发出簌簌响动。狐妖刚一回头，就见徐月匣缓缓跪了下来。
“——求将军不吝赐物。”
宛烨没有回答。徐月匣就跪在地上，目光灼灼，一动也不动。两人不知僵持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也或许门外已沧海桑田。宛烨用金红交缠的左眼看向徐月匣，神情扭曲，半边脸上是满含恶意的轻蔑，半边脸平静如一潭死水。
“可惜本尊生性多疑，除了忠心不二的镜奴，从无信赖之人。你若愿意做我任打任骂的妖奴，我也不是不能借给你这法宝。”
徐月匣当即道：“将军一言九鼎，我也愿以天眼立生死契……”
“不必。你们仙门的东西，拿来当赌注，我觉得晦气。”宛烨笑道，“先证明一下你的诚意吧，仙尊大人——明早你就去妖市边爬边学狗叫，让镜奴牵着，到处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