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多情应笑我(一)

点红痕就像一只跃出荷塘的胭脂鱼。他说,“别怕,我没事。”两个人从雨里来,身上赤皂衫能拧出一湖一泊,便都光着上身。徐在昼不作他想,跽坐在蒲团上,招呼他们过来上药。她先前跟着宁红蓼学过岐黄,自觉很有些信心,谁知封阑只是支着颌望着她,学做一尊好不端庄的佛,眼里好像有点奇异的光彩,不徐不缓地一闪一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钗环,又捏了捏她晕红的脸颊,哄她,“昼娘困了?快去睡罢。”徐在昼打开他的手,“我不困。”一旁的崔南屏拧她的肩子要往后转,有些恼怒地斥她:“哪有你这样看外男的?快转过身去!”封阑嗤了一声,“你说的什么话。你崔南屏能算得上昼娘舅舅,我是你表哥,那我封阑也算得上昼娘一声舅舅,可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外男。”徐在昼也扯了扯他新换的窄袖,小声说,“我是小辈,我看看怎么了?”又倏忽软了声儿,好像往蜜里取了腔喉,亲亲热热地同他闹:“别害羞啦,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他顿了顿,扯不回那小半片袖子。封阑扭了脸,同她温温地笑,“今日出府来没有收拾裙子,不是很喜欢这件新衣么?,别动手了,省得污了你的衣袖,日后不好洗。我自己来便好。”左面那扇攒着如意的窗子并不合得拢,扑腾着半扇窗翅,竟似匣中叁尺水欲要脱匣而出。窗台时而珠落几声,檐下跳珠乱如水中银鱼,随一蓬天雨而来,泻了千里外的寒江龙蛟,洗净一池水与云。崔南屏杀人的眼刀向着封阑一挑一落,在窸窣雨声中荡了个来回。两人之间颇有些眉眼上的刀来剑往,鞭梢滑蹿,好似那时没分出来的胜负,要在此处再来争个高低左右。徐在昼拢了拢衣襟和袖子,现在还是春愁结凌澌的早春,有点儿浸骨的冷,“我去做饭。”她退了一步,不打扰他俩打擂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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