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庙的乌檐朱漆已经陈旧,旧蒲团落絮,点香烛长熄,石阶上落满了灰。烛台上溅着大团大团的污血,只有壁画上的金粉画像熠熠生辉,画的全是妖。

    这佛寺里半分菩萨气儿也没有,反而妖气冲天,连天的梅种在这里,也少了几分孤高,反倒艳得很。

    滴答,

    不知道是哪来的水声。

    一尊纯金笑佛像被放在高堂之上,他面带和笑,手捏着木佛珠,珠子上的颗颗“卍”字红得滴血,好似在镇妖。

    笑佛前放着个蒲团,蒲团上盘腿坐着个和尚。他披着一身没有半点褶皱的僧袍,阖着双眼,双唇翕动,一颗一颗拨着佛珠。

    “大师,又有人来送死了。”从寺角落阴影里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他的手腕被重锁紧锁固定,瘫坐在湿冷的地面上。黑发四处散乱,皮肤苍白如纸,依稀能分辨出身上曾穿的红衣,如今被新旧的血染了,红得不甚均匀,有些地方已被污成了黑。

    明明是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的模样,他却还是像个被人深深忌惮着的恶鬼,身上贴着许许多多的黄纸。

    那人低低垂着头,好像是在数地上的蚂蚁,只可惜连脖子都被粗重的黑铁圈禁锢着,像是被折断了一般。形销骨立,细若枯骨,和清风晓月的僧人相比,他连个活人都不像。

    滴答,水声的来源终于找到了。

    原用来取酒的竹管,被突兀地插在他头顶掉灰的墙上,极寒的水珠由灵力控制着,一滴滴不间断地从中落下,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铛——

    厚重的钟声将时间无限拉长。

    “一、二……十二。十二条人命,你真狠心。”柳闲朝地上刚数完数目的蚂蚁道了声永别,抬腿换了个坐姿。和尚闭着眼,不说话,连呼吸都没有声音,和死了没区别,只有水滴声回应他。

    他锲而不舍地问:“我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了?”

    “一百零七年。”绛尘终于睁开了眼。

    “被那群没良心的派来这破庙守了我这么多年,你真亏。”柳闲惋惜地叹了声:“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一百零七年。”

    他撇了撇嘴:“我这种好人被你们关了这么久,也是真委屈。”

    绛尘微蹙眉盯着手中发烫的念珠,心中莫名不安,除罪的经文越念越快,他道:“上仙无须自谦。”

    “自谦?”

    柳闲不解地问:“你是在尊我为谦和仁爱的上仙,还是在骂我是罪该万死的魔头?”

    他不解地抬起了头,看着寺外满树的山花。

    他卷着一丝比东风还缱绻的笑,抬眸的那一刻,满堂的金印、呼啸的卷云、垂露的春光,骤然都失了颜色。

    人间只剩了他一个焦点,倒不是因为他美得太夺目,而是因为太诡异了。

    他像一个恐怖的绝色人偶,被抽了魂似的,除了眼角几条将干未干的妖冶血痕,其余什么都没有,只有木然的灰。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山石草木,眉眼弯弯却没什么笑意,瘦削沾血的脸上嵌着两颗无光的瞳孔,光都被吸了进去。

    想到因闯山死了的那么多人,他问:“大师,对无辜之人的生死视而不见,佛不会怪你吗?”

    “那是他们的命数,贫僧管不了。”

    闻言,柳闲不可置信地笑了许久:“那你还管我?少讲冷笑话。”

    “上仙,您犯下重罪,心有恶念,不能放您出世。贫僧身微力薄,守着您,已经尽到了最大的责任。”

    钟声停止后,绛尘站起身,手上的念珠却突然断掉,周围的乌鸦开始频繁嘶叫,他的眉头已经蹙成了两道锋,迟疑片刻后他竖起手掌,朝着笑佛福了最后一礼,往庙门外走去。

    柳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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