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边喷出滚热的呼吸:“儿子,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放那些蚂蚁和蠕虫来咬死你……你还记不记得那只红头的大蜈蚣?……”
罗逾冷汗淋漓,蓦地睁开眼睛,盯着门帘上隐隐能见的织金狮子,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看来,只有强迫自己想那双圆圆眼睛,圆圆酒窝,才能感受到那带着桂花糖香气的娇俏和温暖。他带着对她的幻梦,渐渐陷入一片面对死亡前的最后的放松和宁静。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帘从外头被打开,突然涌进来的亮光让罗逾有些不适应。
“下来吧。”外头人呼喊着。
罗逾踉跄下来,好容易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座铺满爬山虎的高墙,地面丛生着各种杂草野花,回廊曲曲,屋宇破败,静谧而看着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押解他们的人说:“里头地方大,你们自己挑选喜欢的屋子,别离得太远就行。一日三餐,以及便溺用的干净恭桶,自会有人定时送到那边小门,你们自取就是。”
李耶若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四周,最后望着罗逾,笑道:“四郎,你脸色不大好啊?这么安静的地方,虽然破败些,但以后就归属我们俩了!”竟然还笑得出来,然后四处看着说:“虽然大,只怕能住的也就那么两间。你怕虫子,正堂屋似乎干净些?”
她瞧着罗逾,少年郎看起来平静,目光中还是有些许错愕,大概还不能接受现实。她当着还没有走的侍卫的面说:“我还挺高兴的,不就是软禁么?留给我们一条命。其实死我也不怕,就怕活着一个人受罪,有你陪,也算得偿所愿——只是南秦皇帝到底是小家子出身,还是小气了些,就不能找处齐整点的地方给我们?”
她似乎甚感嫌弃,走一处廊柱就要伸出手指摸一摸,摸了一手灰后给罗逾看,眉眼生春:“四郎你看,这么脏!这么脏!”
罗逾亦在转着眸子四处看着,那错愕的神情慢慢就消失了,代之以一种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怪异表情。接着也缓步到廊下,与李耶若隔得好远,慢慢去扪动门窗,叩出“笃笃”的声音。
李耶若突然听到,那里传出来又像歌吟,又像号哭的声音,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侧过脸仔细谛听,那声音若有若无,仔细听,反而没有再听见。
罗逾见她的样子,冷冷一笑,突然手里用力,在一处腐朽的窗棂上一敲,冰裂花纹的木棂“咔嚓”掉落了一角,落在青石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时,“哈哈哈哈”“嗬嗬嗬嗬”……又似哭、又似笑的声音顿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似哭似笑太过蒙昧,又觉得鬼魅一样瘆人。李耶若花容失色,扶在回廊扶手上的手指被烫了似的一缩:“这……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什么地方?”
她求助地看着那几个侍卫。那几个送他们来的侍卫神色却很淡定:“放心,没有鬼会扑出来吃你。嫌难听,从被子里抽团丝绵塞住耳朵就是了。”转身就锁了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