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涩涩的声音在秋风中向皇帝那里飘过去:“陛下,先赏我一件作战骑马的斗篷。”
这样的时刻要斗篷,未免匪夷所思。皇帝眉一皱,鹰隼一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罗逾,用他赌棍的精明仔细探寻他脸上的所有细微表情。
罗逾自知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解释道:“万一你们要从背后偷袭我,斗篷能防着暗箭。”
还没能出城门,倒先想着出城后防箭。
皇帝看了看小脸儿冻得发紫的杨盼,心里笑了一声,落在面上只是一个勾唇冷笑,然后说:“给他。”
一个士兵放下刀剑,送了一件斗篷过去,又退了回来。
罗逾单手持刀勾着杨盼的肩颈,另一手摸了摸那件斗篷:柔软的绒料,里头衬着保暖的灰鼠皮,大概是御用的东西。他抖开斗篷,披在自己的肩头,顺带把面前的杨盼整个儿裹了起来。又软又暖的斗篷,顿时能感觉杨盼不再冻得颤抖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小手也不再冰冷了。
皇帝朗声说:“罗逾,你先想清楚:离开,是不是一定还有命在?回去,就没有阴谋和欺瞒?你所追求的,是不是值得;你所放弃的,又是不是不会后悔?”
罗逾凝神听着,好一会儿答道:“陛下是摴蒱场上的高手,大约知道,不走到最后一步,未必能论胜负。我一直以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是,这就是我的路,我的命,我只能走下去,才能让自己不后悔。”
杨盼在他怀里轻声问:“如果有一天做了后悔的事?”
罗逾低头看看她的头顶,上头有一朵可爱的珍珠小花,他柔软地笑了笑,深嗅了一口她发丝的香味,说:“我会偿还,哪怕用性命。”
杨盼轻笑着:“那还不如三思而后行。”
罗逾无声叹息了一口,抬头又直视着站在他对面一箭之地的皇帝,说:“陛下决定好了吗?我不想再等了。”
皇帝突然笑了:“小子,爱护你,你却不懂。好吧,我放你走,回去,替我向你阿爷问声好。跟他说,咱们俩有缘,我骗过他,但也助力他登上北燕的皇位。咱们还共过妻,现在他又娶了我的义女,当了我的女婿——不是有缘又是什么?”
他突然露了本性一样,夹三话四地瞎扯,最后来个急转:“尤其替我跟咱们建邺去的永康公主问声好,当年我娶她的时候,她可不喜欢阿盼,哪晓得天道轮转,倒有个痴儿子!”
罗逾脸色一变,脑子盘旋着一个偌大的疑问。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皇帝大手一挥:“开城门!”
杨盼在斗篷里捅了罗逾一下:“你的马在城门外呢!”
此刻没有犹疑的时间,罗逾放下所有的疑问,全神贯注关注着四周的情景,防着有人突然袭击他。
他揽着杨盼,背贴着城墙,一点点顺着厚厚的墙壁往外挪。
皇帝喝道:“听他的!所有弓_弩、枪戟,全部丢到城墙下头,所有人手抱着铁盔,双手露出来让他能瞧见!”
城墙上、城墙下,“哗啦啦”一片,刀枪剑戟,长弓大_弩,一件件扔下来,有的一下子就砸得稀烂。
罗逾在一片大浪般的噪音中,挪到了城门的最外侧,眼睛往上扫视,果然一个个站在雉堞墙上的士兵都没有兵器,手抱着头上铁盔,抿嘴只是看着他。城墙上猎猎的绛红驺虞旗,在秋风里“哗啦啦”响着,成为城里城外最高的声音。
他慢慢后退着,抱着杨盼上了马,然后指了指外郭的方向:“陛下,我过了那里,就放公主下来。”
皇帝远远地站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手一抖缰,腿一夹马腹,马镫轻轻踢踢马,马匹知道,身上骑的是绝顶的骑手,“咴咴”一嘶,便飞驰起来。罗逾的斗篷很快在风里飘飞起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