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宫女进来,问道:“我阿娘有没有醒过来?有没有让她吃点东西?”
那宫女在昏暗的一盏烛光下,显得嘴唇油乎乎的,说:“娘娘醒了,但是手疼不想吃东西。”
“东西总要吃点。”罗逾倒像个谆谆的长者一样,“阿娘身为大汗的妃子,分例里还是有鸡鸭鱼肉的,你们做点她喜欢吃的东西,软烂好消化一点,哄着她吃些。”
宫女骨嘟着嘴,说了声:“哦。”也不问这里这位是不是要吃点东西,掀帘子往外走,没料到和谁撞了个满怀,“哎哟”大叫了一声,还想骂人,却又突然一个激灵,矮着身子就跪下来了:“大汗!”
本来昏昏然想再倒下睡一睡的罗逾,顿时也打了个激灵,往门口一看:那个高高的影子,感觉陌生,影子踏前两步,身形和脸颊被烛光勾勒出来了,确实是父亲。他咽了口唾沫,心里震惊,又混杂着愤怒和稍微一丝惊喜,半晌也没有开口。
叱罗杜文在昏黄的光线里瞟了儿子一眼,转脸问那宫女:“朕叫人赐来的饭菜呢?”
那宫女战战道:“回禀大汗,在……在小厨房里……”
“端来。”
那宫女犹豫片刻,大概感觉不对劲了,颤着声音应了下来,出门时居然被日日走过的门槛绊了个狗啃泥。
等她用托盘端来饭菜,罗逾只觉得这小宫女走路的样子都不对劲了。皇帝揭开碗盖,对那宫女道:“再点几盏灯。”
宫女说:“靖南宫分例里每日只能用两枝蜡烛……”
“点上!”
宫女哪里还敢再说话,战战兢兢点了几盏灯,屋子里亮堂多了,皇帝看着碗里的菜,还用筷子挑了几下,笑道:“下午太子去御苑行猎,孝敬了朕四只雉鸡,其中一只是赐到这里的,但是鸡腿、鸡翅都在哪里?”
最后冷到骨子里一声:“嗯?!”
宫女哪还站得住,一下子跪下了:“奴婢一时犯馋……”
罗逾虽然也恼恨这宫人,但见皇帝勾着一边唇角,斜睨着那宫女笑,只觉得杀气人,父亲那张脸如玉面阎罗一般,不由开口道:“阿娘那里,只有两个人服侍。若少了一个,阿娘如今这样子,可怎么好?”
皇帝目视那宫女笑道:“不错。你主子还帮你说话。本来打算明儿在皇后那里借个地方杖毙,让所有宫人看看怠慢的下场,这样一想,朕也还真没有闲人配伺候那个贱妇。就饶你一命,明日到皇后宫里,召集所有宫女,亲眼瞧着拔舌之刑——想来你这样又懒又馋又爱说闲话的人,少一条舌头并不影响你伺候人,所以是福不是祸吧?”
“大汗饶恕奴婢吧!”宫女吓得肝胆俱裂,跪下大哭。
叱罗杜文不由又笑:“嘘,你再吵得朕头疼,这舌头今晚上都不必给你留了。”说罢踢了那宫女一脚:“滚出去吧。”
他回过头来,像个慈父一样,指着碗盘对罗逾说:“饿了大半日了,来吃吧。”
刚刚这一幕,也够人胆寒的,罗逾好一会儿说:“儿臣不饿。”
皇帝道:“可以,你一顿不吃,那个贱妇就一顿不吃。”
罗逾恨他恨毒在骨子里,深吸一口气,慢慢坐到案前,提起筷子,闻着饭食的香味,却觉得反胃。但是想着阿娘,还要日日在这个被叫做“阿爷”的人里讨生活,他不得不忍着怒气,往嘴里扒拉米饭。
皇帝在他赤_裸的肩背上披了一件衣裳,看罗逾周身一战,笑道:“你这么怕我么?这都是朕没穿过的,做在那里,白放着也可惜了。”
衣裳轻暖,里头是软绸,外头是狐肷。罗逾五味杂陈,也不想谢他,低头吃饭。
皇帝则坐在他对面,就着烛光静静地凝望着儿子。
烛下适合看美人,看美女如此,看这样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