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盼磕磕巴巴的:“我没事的……你要亲自去前头吗?”
罗逾点了点头:“这里视线虽然还不错, 但是毕竟离河道远,战场上瞬息万变,有些情况在这样的大雪天一时看不清, 须得在前头指挥才能有效果。不过我毕竟是主帅,不是冲锋的卒子, 你放心。”
杨盼含着泪点点头。可其实怎么能放心?战死沙场的将帅自古还少了?就是这样千变万化的战局里,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敌人的所至有什么谋算?
她觉得眶子里酸热酸热的, 想不要哭,但是泪水就是不断地往外涌,她抬起头想把泪水倒灌回去, 可是涌出来的更多,鼻腔里都酸苦酸苦的,脸颊上还是爬满了泪痕。
气宇轩昂的主帅,突然在高头大马上折腰下来,一手托着她的脖子,一手捧着她的脸,当着周围一圈人的面,先舐掉了她的泪,又给了她深深一吻。
杨盼惊诧之余,竟连害臊都顾不得了,踮起脚尖应和着他,他的舌尖有些苦咸的味道,是她的泪水的滋味。
风雪之凉,万物在这寒天深夜里都没有温度,唯有他们俩的嘴唇,从温凉到温热,渐渐炽热起来。
火光中,看得见罗逾眉心的一道折痕,这大概是他这么多日日夜夜里痛苦忧烦的痕迹。但他此刻是笑着的,带着这样一条眉间的折痕对他的小妻子笑:“阿盼,别怕。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回来。放心!”
杨盼点点头,也对他笑,两个小酒窝盛着火光的温暖,眼睛里绽放着烟花似的:“我信你。我放心!”
罗逾冲她点点头。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杨盼自觉地退了两步,给他和其他马匹上的将领让开了路。
而罗逾圈过马头,仔细看着远处的火光,还有从乌鲁古河那里远远而来的雪地里的一点点黑影子。
他气定神闲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在一旁亲兵的火把上点燃箭头上的火绒,然后朝着北方的空地去。
这还是一支鸣镝。尖锐清晰的长啸音,以及明亮如流星的火光一起在天宇间划过。
之后,他的队伍亦是万箭齐发——朝着他指示的方向。
流星雨一样的光闪过天空,然后是嘹亮的啸声。
作为主帅的扶风王,没有再耽于儿女情长,甚至都没有回眸再看一眼杨盼,率先把马缰一拎,朝着箭镞去的方向飞驰。
她在王蔼和乌由的保护下,裹着罗逾的衣服,在帐篷里待命——一旦前方传来不好的消息,她就需要立刻离开。
王蔼劝她:“你别心急,别怕。这种偷袭重在‘偷’,一旦被发现了,区区千人,哪里是我们迎击的数万人的对手?罗逾会好好回来的,放心。”
见杨盼吸溜着鼻子点点头,目光中犹带着泪光,王蔼叹口气又说:“再说,柔然那里都不敢正大光明地打了,必然是实力已经不行了,所以出此下策。只要这次迎头一击,把他打服帖了,接下来的战役必然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的。等干掉这个弑父弑君的篡位汗王,扶持祁翰登基,小皇帝会听他阿姊的话,罗逾也就必然势力大涨。你说,是不是该往好的地方去想?”
杨盼又是吸溜着鼻子点点头,伸手抹了一把眼角。
王蔼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劝人,谈军政这些理性的东西还好,看女孩子哭他就无所适从,更不知道怎么哄,最后皱眉道:“再说,哭顶什么用呢?孟姜女好歹还能将长城哭倒,你哭,能退兵么?不能退兵,还是别哭了吧……”
杨盼被他气得也不想哭了,擤了一把鼻涕说:“谁哭来的?我只是着了风寒。”
“也是自己作死。”王蔼面无表情说,“也就是他疼你,不然,随你在风雪里冻掉两只耳朵好了。诶,广陵公主,你说你这么一张脸,要是少两只耳朵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