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表兄若是回来,是不是能带我们一起走?阿姑摇着头说,她是走不了的,谁叫大汗得靠她来控制阿逾呢?她想跟着表兄走,除非……除非大汗死掉了。我就说了,要是有那一天,也挺好的,只是大汗年纪不大,不知要等多久。”
皇甫家的小女郎抬头看看自己的表哥,试探地慢慢讲:“阿姑说……要傻等,只怕她这辈子是等不到了,还得表兄……先下手为强。”
罗逾神色凝重,握着拳头,但也看不出悲喜,亦没有惊怒,只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皇甫亭于是继续说:“我就笑了,我说,表兄是大汗的亲儿子,哪有儿子杀父亲的?阿姑笑着说,‘一般’当然没有了,要有,总得一。她说啊,人很多时候是要时势推一推的,推一推才能战胜恐惧,才能勇敢。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一个让阿逾顾不得恐惧也要奋起的机会。”
“我当时又笑了,我说:大汗天天消磨在毓秀宫里……”她声音低得像嘟囔,“不晓得哪里值得怕惧?说他曾经是个枭雄吧,现在也看不出哪里像个枭雄!宠李夫人宠得那样,倒像个堕入情网、消磨了志向的老男人。”
罗逾觉得这话说得真是难听,在他心里,父亲宛如巨大的冰山一样:峻厉、威严、寒冷、凛然不可侵。若不是为了阿娘报仇,他还真没胆子犯他。
皇甫亭撇撇嘴:“阿姑大概与人谋算过了吧,从那日起,就切切地吩咐我,将来表兄推翻了大汗,怎么送我……到……到表兄身边,而我要怎么……怎么能得到表兄的欢心……”她撇着嘴,说得不情不愿,不时地撩眼皮子看罗逾,却和清荷、阿蛮甚至李梵音看他的表情都不一样,明显是一种不能接受的厌恶。
罗逾心里有点明白,也有点烦,说:“你别想得美。我不打算纳妾。”
“我也没打算当妾。”皇甫亭很快接口,又是瞥他一眼,满满的厌恶,嘟囔着,“一辈子不嫁,出家做姑子去,也强过做小。”
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又说:“阿姑说,当妾是不得已,过渡一下而已,关键还是报仇。大汗是头一号敌人,其次就是南秦的杨寄,杨寄一时半会杀不了,但我若可以得到表兄的恩宠,她当了太后之后再多多嘱咐,总有一天要拿捏住杨寄的命门。”
罗逾只觉得气血上涌,所谓“杨寄的命门”,除了杨盼还有谁?
母亲曾经跟他说过几次这个设想,他还没那么当回事过,没曾想这竟然是老早就开始密切布置的谋划了?!
包括她在掖庭牢房里,也在和人谋划推动他造反?罗逾心里拔凉拔凉的,可是旋即告诫自己不要被皇甫亭带走了方向——母亲有了非分之想,被李耶若拿住了把柄,所以执意要杀——他也不能接受啊,毕竟在母亲头颅送到燕然山之前,他还完全没有想到过造反这件事啊!
皇甫亭看了他急遽变化的神色一眼,眨着眼睛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耳畔响起罗逾压得低沉可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