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中



    外头那群人似乎打定主意今夜落脚于此。他们看起来形容粗鲁,动作却也井然有序,各自干起了各自的活计。很快,屋内空地上被他们铺满了干草,那个叫做丁顺的男人在稍微宽敞避风些的卧房架起了柴火,又摸出火折子,轻吹一口气。

    老孙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他人影了?不会真跑出去搭帐子了罢?他用火折子引燃了柴火,开口问道。

    闻言,一小兵嘿嘿笑道:听说齐小将军手下的人占了好些富户家,鸡鸭鱼肉几大车都运不完!孙千户准是去找那些兄弟借粮了。

    丁顺听了,心中却颇觉不妥:齐小将军年少,手下的人做事也难免意气,孙镇佑跟着瞎掺和什么?搞不好又要出乱子。你们两个,快去,把他给喊回来!

    不过弄点吃的来打牙祭,能出什么大乱子?想归想,他近处的两人却不敢违命,结果刚要踏出门槛,就听见屋外有人粗声粗气道:喊个屁!你老子我这不就回来了!

    丁顺站起身,一眼便看见孙镇佑肩上扛着两个大包袱,满头大汗地进来了。

    他无奈道:你总是这样,将军若知晓,定要再赏你二十军棍。

    法不责众,又不是老子一个这样!打了这么些时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吃些好的又如何?孙镇佑一把将两个包袱甩在地上,望着其余几人哄抢而上,不屑道:就连将军此刻也领人去了总管府,不是去搜罗好东西还能去做什么

    听见这句话,柜中匿着的师杭死死咬住了唇。

    将军去了总管府?丁顺有些惊讶。那律塞台吉受不住刑,早将此地机密吐得一干二净,只差把婺源的布防图交给他们了。眼下城中残破、立足不稳,苗军统帅杨全忠虎视眈眈,论理,将军应当早做防守,怎会在此刻亲自抄检师府?

    提起这桩事,一时间,众人都不禁想起白日里城楼上头的情形。

    有人先叹了口气,感慨道:要说这师伯彦,也算是条铮铮铁骨的汉子。只可惜跟错了主子,不知变通。

    平章大人一贯惜才,连元臣都肯受降,而孟将军对这位当世大儒也闻名已久,自然是要给他个体面的。律塞台吉被俘后,将军连写了三封招降信送于城下,许诺以礼相待、诚心相交,却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梯子都递到面前了,师伯彦偏不肯顺势而下,非要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才算罢了。

    然而,又有人反驳道:他为元廷尽忠效力,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算什么好汉?依我看,他只是个贪图虚名的迂腐书生,以为挥剑自刎便可留名青史了,可笑至极!

    孙镇佑一边把肉架在火上慢烤,一边插嘴道:你们啊,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保你名垂青史,现在让你自尽,你肯吗?你不肯还说什么玩意儿!

    这下,众人都被逗笑了。屋内肉香阵阵、暖意融融,一片轻松欢乐的氛围。

    毕竟,他们是战胜之军。

    师杭拽着门栓的手指已经淤青了,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楚。

    原来爹爹是自尽而死,原来他是要以死明志。可是眼前这群人!他们竟然将爹爹的志向说成贪图虚名,将爹爹的不屈说成迂腐书生、不知变通,一群得势小人而已,他们又知道什么?!

    当年,师杭的曾祖父师维桢曾亲历崖山之役。那一战是整个南宋朝廷的绝唱,陆丞相背着少帝跳海,十万军民一齐赴海殉国。据说第二日,海上的浮尸一眼望不到尽头。

    师维桢见此惨状,既为宋军之悲壮叹服,又为元军之凶暴愤怒,自后避世不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与其说他是不忍见一代王朝穷途末路直至覆灭,倒不如说是不忍见天下万民因连年战乱而流离失所。

    百年来,师维桢及其子孙创办书院、教习儒生、著书立说,却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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