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亡



    譬如,待他娶妻后,便用良妾的位子迎她过门;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无论他娶谁,也不能轻易欺负了她;等时局再稳些,他便同她生儿育女,让她有所依靠。

    再譬如,百年之后与她合葬昌溪,不必另立坟茔。

    黄珏能许的,他自然也能许。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他坚信他们会相伴到老的。人生短短几十载,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一眨眼也就过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再周全不过了,可少女听完后,只红着眼眶说了一句话。

    “孟开平,我永远不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堂堂正正,这个经常用在男人身上的词,对她来说同样重要。她觉得自己非常可耻,为了活命不择手段,不顾忠孝,不守德行。

    师杭竭力压制那些绝望的想法。

    人行于世,须求一股浩然正气,她又该去何处求?师杭骤然觉得浑身发寒,彻骨的寒,幸而下一瞬,温热与宽厚包围了她。

    “堂堂正正靠的不是名姓,做你认为值得的事,远比世俗眼中的正误来的要紧。”

    孟开平揽着她的肩,让她的面颊紧贴他的胸膛,让她倾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必在未定前将一切想得太糟。虽然你总爱否定我,可我说能办成的事,就一定能办成。”

    “你瞧,这是什么。”

    师杭下意识低头去看,与此同时,璎琅似的温凉润透了她的掌心。

    那是支岫玉的素色发簪。

    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一派玲珑剔透间,一朵茶花正含羞带怯地绽于簪尾处,粗略看去,竟当真同她原先那支一模一样。

    “你从哪得来的?”师杭哑着嗓子,颇为惊奇道。

    闻言,孟开平揉了揉她细软柔顺的发,得意洋洋道:“这个你就莫管了,爷自有法子。原想早些拿出来,偏你要发脾气。”不过现下拿出来也刚好,只盼能哄她少些难过。

    然而,师杭惊讶罢了却沉默了。她秀眉微蹙,捏着玉簪翻来覆去瞧了好半晌,眸光最终定在孟开平面上。

    “这簪子,是你亲手做的。”

    她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孟开平连句反驳都憋不出来。他想了又想,只得不情不愿地颔首道:“我瞧你原先那簪子的手艺不似寻常作坊,便只能估摸着让老袁寻了块料子来……做得一般,你仔细瞧瞧,应当差不离罢?”

    师杭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了,因为她的心被掰成了两边——其中一边对她说,这人绝非良人,你对他动心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另一边又说,世间难得有情郎,他待你的情意已算匪浅。

    忽的,一阵挟寒裹雨的冷风从窗边透了进来。

    桌案上的烛火微熄,孟开平猛地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事未做,立刻起身向外道:“糟了糟了,院子里还有东西没收进来呢!”

    他们光顾着说话,谁也没注意到外面落了雨。若换作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油瓶倒了都懒得扶,淋湿些物件则更不值一提了。可孟开平自小在田地里干活,庄稼人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对晴雨变换这等事再看重不过。

    其实他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勤劳能干,勇敢直率,这些都是她所缺乏的、且难以做到的。不同的出身决定了他们不同的命运,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兜兜转转又因为命运绑在了一起。那么,倘若一开始她便与他出身相同,或许会觉得嫁给他也算桩不错的姻缘罢?

    师杭望着他匆匆忙忙跑出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惜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孟开平,别动那小榻!”

    师杭来不及多想,就这样散着发,连外裳都没披就跑了出去。然而,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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