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立即道:“我带了一把,就放在酒店会议厅。等回去的路上我拿给您。”
“不必。”叶丞仿佛若无其事道,“这附近是不是有卖伞的地方?”
“有有,这附近有家超市,应该卖伞。”李阙又忙改口道,“我知道超市在哪,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买一把,很快回来。”
叶丞简单应了句“好”,李阙随即扭身,往超市的方向小跑而去。
李阙一经支走,一直沉默不语的钟酉酉终于扬起脸,朝着这边看过来一眼。
北方的秋天空寂而辽远,叶丞的衬衫从衣领到袖口都系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如同一管擢擢碧竹,因逆着光而愈发显得挺拔而内敛。他的皮肤向来偏白,又泛有冷意,契合他极少带笑的面容,令人感觉不易接近;又方才面对李阙时,自内而外透出上位者的威严,便愈加显出冷淡疏远,甚至足以令人讷讷畏缩;可此时此刻只余两人,他微微垂眼,仔细望过来的时候,便仿佛深长睫毛下的眼神专注而煽情,与原先两人共处时沉静寡言的神情,没有什么两样。
钟酉酉看着他迈下台阶,一直到了近前,像是有话要说:“刚才崔通说的那些……”
叶丞停了停,最终没有再继续解释什么,转而说道:“晏江市消费水平不比润恒那边,搬过来之后想必开销不会小,还吃不吃得消?”
钟酉酉神色微顿。
其实认真论起来,这已然不是叶丞第一次问出类似的话。
早在钟酉酉还在辅江大学读书时,便因与父母几乎断绝经济往来,而从叶丞那里听到过类似的关照之语。而即使当时被钟酉酉明确推辞,在那之后不久,她仍旧收到了一张来自叶丞的信用卡,那上面的额度甚至令彼时钟酉酉的可支配经济来源在理论上远超现今,更令她每年的国奖与博士生固定补贴俨然成为微不足道的零头,并且,当时由于她迟迟不曾动用,还被叶丞特地打电话过来,重复嘱咐过一遍交易密码。
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远隔重洋,并没有使两人之间空缺出太多的间隙空白。
甚至他们两个逐渐变得亲密无间,相较于姜敏的照拂而更显得无话不谈,更无需比较钟酉酉对于那已经各自组建家庭的父母的情感依赖。钟酉酉一度感激乃至寄托于来自叶丞的事无巨细的关照,并坚信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以维持稳固至久远,故而曾经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双方会随着一封起源于叶丞承认违背竞业协议的绝交信,而使得关系降至冰点。
骤然想起这些的感受并算不得愉快,钟酉酉面上带出少许阴翳,半晌才说:“还可以。”
叶丞看了看她,大约是察觉出她的情绪波动,一时没有多做声。
他就站在她面前,不动声色挡住来自身后的风。深秋硬生生剐出的萧瑟寒意不能经由他抵达这里,唯有衣角处一点翻飞的吹动,仿佛可以感知出几分冷意。钟酉酉垂下眼,微微抿唇,片刻后还是先开了口。
“如果,”她顿了顿,“如果说年底的LUR项目中期审核不能通过,你会怎么办?”
叶丞看着她,一时没有作答。
其实也无需作答。军令状已经立下,又有郭兆勋之流窥伺在侧虎视眈眈,此外,还不时传出有关某些内部派系由于叶丞的强硬清算而站去对立面分庭抗礼的传言,叶丞此时的处境无异于风口浪尖,钟酉酉几乎是在问出口的瞬间便清醒过来这不是个容易回答得乐观的问题。她同样陷入沉默,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万一,你到时候不得不离开,我……”
话还没说到一半,便听见崔通推开门走了出来,同时嚷嚷道:“这家店结账真是慢,我们……”
崔通的未竟之语全部被封杀于叶丞扫过来的眼风里面。
再是粗率如崔通,也不免觉出哪里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