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我忍不住抬头想要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是否也如那晚一样的专注认真,不带一丝其他情绪。
然而对视上的那一刻,我却捕捉到了邓放眼底的深沉,还有克制的留恋与不舍,虽看不懂,但我莫名的就感应到了点不同寻常。
“基地…最近出什么事了吗?”我试探问道。
邓放一怔,“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看你有点发愁的样子,有点担心。”我如实回答他,“我…不太了解你的工作,知道的可能还没我妈知道的多。”
这话有点捅破了窗户纸的意思,我和邓放的婚姻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甚至唯一有的那点感情,实质上还不属于夫妻关系,而我这么说无疑是想要对他多些了解。
试飞工作本就危险,说句难听的,他怕是遗书都早就写好了,我不妄求成与他最密切、亲近的人,不奢望他出了什么事能够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但我只愿不是最后一个,抑或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吹风机仍在响着,邓放一时没说话,他在思索着该怎么对我开口。
下午要飞的测试项目是之前飞过一次的,他的队长张挺就是牺牲在上次的试飞中,而这次他还要沿着上次队长飞过的轨迹再飞一遍,危险性不言而喻,况且这次他是主动请缨,身为首席,迎难而上身先士卒是不必说的,可该怎么跟我交代他没想过。
万一回不来,我该怎么面对他也没想过。
婚姻崭新,尚缺时间的沉淀与默契的养成,可关系熟稔,只是他和我对彼此的知晓仍缺失的太多,不清楚的太多、习以为常会忽略的太多。
“不用担心。”话从嘴里说出来,如黄连般带着苦味,“等下了机给你发消息,晚上…队里可能有庆功宴,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过去。”
我知道他这是对我那句话的回应,“庆功宴?有领导么?没有我就过去。”
他淡淡笑了下,“没有。”
“那我去。”
头发吹的差不多了,邓放关了吹风机,客厅里一下子变得安静。
“吟吟…”
“嗯?”
对上我的眼睛,话在喉间滚了几滚才得以出口,“要是下午没接到消息,你也不用担心,可能有别的事耽误了,到时候你先回妈那儿,别一个人在家。”说完他又补充道:“怕忙起来顾不上你,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听着不对劲,“我一个人在家有什么危险么?怎么你还不放心要我回妈那边,这是要支开我?”
“没有…”邓放心里紧张了下,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摸摸我的头,“就是不想让你在家干等着,晚上可能有庆功宴,但也可能没有,一忙起来说不定还要加班加点。”
“那也没事啊。”我看着他,“我一个人都在家好几天了,你今天才不放心么?”
“之前…也不放心的…”他又笑笑,坐到我身侧,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只在脸上虚浮了两三秒就消失了。
“对不起,吟吟,跟我结婚…好像太亏欠你了…”
好端端的,我不明白邓放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为什么,我以为他是在说婚后的这两个月,殊不知他却是为着今后的许多年。
一个人生活上的存在可以因为死亡而逐渐抹去,但法律上总会留有存在过的证据,从前他想的太简单,而今天却是真的实实在在感到后悔和痛心了。
一念之间就把我拉进了这场婚姻的漩涡中,若风浪过去,又只留下了我一个人,太不公平,也太残忍。
亏欠的字眼迷了我的心,让我想起些心酸的陈年旧事,以致于没能及时察觉邓放的哀情,只当他是老调重弹,又要说没时间陪我、没能给我一个婚礼之类的话。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