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1)

,那是针对母亲的,母亲承受着更多,唉,其实也算一种甜蜜的指责,他们只是希望父亲能多陪陪母亲吧。还有一件事,刚升上初中之后发生的,在楼道间偶遇的小学同桌不认他了。不是不认识,是不认他了。国人从幼儿园开始,每天就被分配着手拉手的伙伴,他因为讲话礼貌,模样可爱,总能获得周围人的争相青睐,他跟任何一个分配过来的小朋友关系都好。升入小学之后,同桌就成了最容易成为朋友的存在,朋友,这是除去亲缘后的第一个羁绊,程一仍旧还是那般待人接物的模样,照旧与每个人挑不出错处的寻常相处。除了四年级那学年遇到的同桌。那个女孩是转学生,相当冷淡自持,不太爱理人,但程一看得出来,这并非她性格倨傲,而是因为有些自卑,但有什么可以自卑的地方?程一找不到,他就那么日复一日地同她这般模式化地相处着,对方相当浅淡地回应着。直到有一天,同桌的课外读物里掉出来一张充当书签的明信片,上面的印画是才进入中国市场的美国大片变形金刚,程一那时相当的熟悉,他捡起递还给同桌,问,“你喜欢大黄蜂?”“一般,我爸寄给我的。”程一捕捉到一个寄字,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父亲远在天边,可她又是个住宿生,难道她的妈妈也没时间照顾她?那个年纪的程一难免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他看着这个女孩儿重新低头埋在书里的模样,心里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一挤,心肺被粗鲁地挤到了旁边,歪着,呼吸不畅。

    自这天开始,他待这位同桌与从前那些稍稍不同。紧着好东西先给她投喂观摩,就算被其他同学觊觎上捷足先登,也会袒护保留下来,再备一份,同桌是个很好用的词,程一会笑着拍开那些人伸上前来的手,说,哎,我同桌儿都没吃到,你要什么呢?明天给你带!他素来说话算数,周围围绕着的小同学悻悻离去,等待明日。然后这时,程一会把他同桌儿被蓬乱的桌面收拾好,在趁她没回来之前把那呵护下来的东西放进她的抽屉。他开始称呼这位同桌,同桌儿,加上儿化音,好像整体语调都是向上走的。不过这位同桌儿很有不受嗟来之食的气劲,摸到了他的巧克力蛋糕,又往抽屉里更深地摸了摸,甩了一包咪咪虾条给他。交换。可这哪能一样啊,程一是走读生,同桌儿是住宿生,她的购物来源就是学校的小卖部,要真算作交换的话,无论是价格到价值都不对等,女孩也意识到了,她犹豫了下,转而坚定地说,“下礼拜给你带好吃的。”程一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他说,“不用了……也不用等下礼拜,要不你把那张大黄蜂明信片给我?”同桌儿抽出那张玩意儿,果断地递过去,“给!”这么爽快,程一小吃一惊,“这不是你爸给你寄的吗?”“是,他这礼拜要回来了,还会给我带更多东西呢。”终于提到这个话题了,他问,“你爸也总出差啊?”同桌儿情绪略略低落,“嗯,一阵一阵的。”噢,他闭了嘴,明明他也是这样,都习惯了,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等到下周,程一的同桌儿俨然因为周末的快乐相处而变得面色红润,他瞅着那张圆溜溜的脸不知道怎么就起了逗弄的心思,说,“你不是说这个礼拜给我带好吃的吗?”忘了。小脸上的红收起来点,过几秒又过得更红,他的同桌儿再次摸进抽屉,掏出了两袋咪咪虾条。唉,加起来一块钱的东西。她却伸手在他晃了晃,企图挥去他一脸故作的失望,严肃解释,“这是小卖部最后两袋虾条,老板说了,该虾条断货一周,所以在这段期间内……该物品珍贵程度堪比苏门答腊虎。”和同桌儿成为朋友后,程一就有些后悔,他幼儿园的时候就应该主动和那个寡言的孩子搭话,看看对方是不是也如同桌儿一样抿着唇,脑中却是更有趣古怪的想法。他是很开心的,这种开心和场上运动踢球那种荡气回肠的爽快不一样,是一种让人暖暖,忍不住沉浸的感觉。随着相伴的日子逐渐累积,程一和同桌儿交换的不止是那些零嘴,还有家庭的情况,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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