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2)

莫及。那个笔记本是同桌专门记录读后感的本子,从四年级一直到现在了,写得满满当当,绑线已经有些破损了,被这么来回一抛,险些散架,程一从陈静对面的女生手里将它截获,在陈静那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看看她又有什么新招拍马屁”中,缓慢而牵强地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

    “这里面都是关于《狼王梦》《疯羊血顶儿》还有《西游日记》的读后感,怎么你对这些小说也有兴趣?”在陈静慢慢红起来的双颊中,在她的伙伴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程一引导性地打了个诳语,“我以为你这样有气质的姑娘,更中意张爱玲的书。”有气质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姑娘?程一觉得有气质的姑娘又是什么样的姑娘?张爱玲又是哪里来的?程一在胡扯,神色是认真的,什么胡扯,程一为什么要说谎,他无论哪方面都出色,他待人又宽厚,他干嘛要说谎。徐放的嘴巴张成圆形,他和周围的人一样,把投在同桌儿身上的目光,转移到陈静身上,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不能给出相当准确的形容,但带着模糊偏向的一句话给足陈静万众瞩目的感觉,也让她的同伙迅速升起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本以为被欺负的这女生是偷摸着接近程一的那个,没想到竟然是组织行动的你抢夺程一的关注!这怎么可以!劲使错了方向不说,还被最不应该指挥的人指挥了!嫉恨一瞬间就转移,其他的同伙登时同仇敌忾起来。这是他程一第一次向现实低头,第一次没有正面解决问题,第一次明知道可能导致不好的结果却还是如此行为了,想来他的骨子里到底是没有那难能可贵的宽厚。他把小笔记本儿放在同桌儿的手心,指尖轻碰到她肌肤的那刹,同桌儿就捏紧了本子收回手,脸皮红了白,白了红,她细声细气地说了句,谢谢。另一边的目光如刺如刀,程一心想同桌儿究竟懂不懂他这法子的迂回婉转。什么时候,跟女同学说句话会被解读成其他意思;什么时候,跟好朋友走近些都会衍生出歧义,好像男男女女之间就非得是那爱情?程一终究是没解释,颓然地说了一声没关系,就淡出了众人的视野。陈静倒是反常的收敛起脾气,她因为心上人的一句话,赶忙买了张大才女赫赫有名的《第一炉香》,但这本书始终没有到自己手上,总被其他女生抛着挤着扔着玩。也就这一件事,可以意会,但没来及说出来的事,程一自觉处理得不算好,对同桌儿有愧。他一直想,应该还有一句道歉。陈静初中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再也见不到了,程一在最后,她递来同学录,并声如蚊蚋地说自己已经看完了张爱玲作品时,早就冠冕堂皇地给出了答案。“我想你欠她一个道歉。”“什么?”她显然没理解。程一不动声色地指了同桌,也就是这份不动声色,似乎戳痛陈静了,陈静反应过来,她的遭遇曾是某个人的轮回,某个人当时的遭遇是自己鬼迷心窍,而自己的遭遇呢,是眼前这个人的故意而为。她一瞬间有了气节,不再受心上人的话指使,“不可能。”程一不会强人所难,他只是皱了皱眉,推回了同学录,将视线投到一边。陈静突然问:“你看张爱玲吗?”程一说:“抱歉,我从不看她的书。”好像有几分恶劣。他心想,自己这十几年,也并非清风霁月。较与小学,初中的课业忙碌得多,两人又不同班,真的越来越像两条交错而过的直线,笔直向前,越行越远。除了楼梯拐角,最近一次的相遇是秋游,说是秋游,但对他们这种从小学部直升的分子来说呢,也算是故地重游,同桌儿第一次来漳晃山的时候带了一顶黄灿灿的帽子,开始时,程一还觉得这帽子上有两个角很可爱呢,走着走着,这两个可爱的小黄角就开始招蜂引蝶。程一怕虫且无解,但他认为女生会更怕虫子,故而壮起鼠胆,给同桌儿一路掸虫,没成想在第二阶段的石榴树那儿遇到个巨大无比的黑虫。然后他就把这个大黑虫弹到自己脸上了,到现在,程一都记得它那细爪嵌在他皮肤上的触感,爪子是锯齿的,像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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