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这般心性

    流落野地的第四日,原婉然和赵玦一样在拂晓时分出发赶路。

    不同于初时相扶而行的憋扭费劲,两人熟悉了彼此步调,行进时轮流举步,合作无间。

    不单步伐充满默契,他们肚子也轮流鸣唱空城计,偶尔赶得巧了,还一块儿唱双簧。

    赵玦那厢自暴自弃练厚了脸皮,原婉然则是缺粮的旧愁未去,这日起身眺向天际,新愁又来。

    她对赵玦暂且不提那桩事,隻如昨日那般,打起精神说些话鼓舞彼此。

    两人行路向来走一程歇一程,堪堪行到头一回歇息,赵玦等原婉然缓口气,便问道:“韩赵娘子可是有心事?”

    原婉然微感吃惊,反问道:“赵买办为何这般说?”

    “韩赵娘子今儿三番两次望天打量,赵某猜想,你从天象瞧出什么门道,忧心时气要变坏。”

    原婉然闻言,脱口道:“赵买办,您眼睛真毒。”她不得不感叹:“我一丝口风都没透,您从我举止就梳理出大概来啦。”

    赵玦受人褒讚奉承如同家常便饭,不过这数日他和原婉然同舟共济,哪怕是表面情也生出了两三分。他教算得上亲近的人夸奖,心绪感到几丝轻盈。

    原婉然续道:“和我家大小官人一样。”

    一霎时,赵玦些微扬起的嘴角僵滞。

    谁和那两匹夫一样?他不快腹诽,面上平静。

    原婉然不觉有异,隻从赵玦眼力思及同样聪明的自家丈夫,思家之情益发急切。

    她失踪数日,韩一和赵野可千万别急坏身子啊……

    不过不是伤感的时候,她话归眼下的重大正题。

    “这事我打算再走一程就说的,怕大清早便说,太扫兴泄气。事情是这样的,今儿早上起红霞了,老话说:‘朝起红霞晚落雨’。倘若下雨,我们没法觅食、生火防野兽,还要分神设法避雨。”

    她在赵玦跟前,略过另外一桩疑虑不提——她担心赵玦体弱,并且腹饥乏力,兴许禁不住淋场雨。

    赵玦能从原婉然望天数次的举止猜中她心事,又如何能分辨不出她投向自己的目光含藏体恤忧心?

    他又好气又好笑,竟不知先感激原婉然善心,亦或恼她小瞧自己。

    事有缓急,他隻谈正事,道:“韩赵娘子,既然晚间可能下雨,我们提早找好宿头为妙。”

    “嗯,我也这般盘算,走到近午时便找个合适地方落脚,布置避雨机关。”

    此后两人继续赶路,每当歇息时刻,原婉然缓过疲乏,便到附近林间转悠觅食,而赵玦在林外等待,断续吹着那隻只能低响的哨子。

    到第三回休息,原婉然由树林转了一圈回来,摊开空空的两手表示一无所获。

    她对赵玦微笑,笑里带着安慰意思,道:“我们往前走,碰运气。”

    赵玦深深瞧向她,道:“韩赵娘子,辛苦你了。”

    原婉然以为赵玦此言出于感激,遂也客套说道:“赵买办也辛苦了。”

    赵玦道:“这几日我们在野地克难露宿,忍饥行路,赵某一介男子应付起来尚且无法游刃有余。况且韩赵娘子进的食、休息的工夫不比赵某多,出的力、受的累却翻倍。”

    一个人饥饿劳乏,已然不受用,犹不忘照料旁人感受,微笑慰勉人。他得承认,这般心性的人并不多见。

    赵玦想归想,说的则是:“韩赵娘子扛事到如今,仍能笑脸迎人,倘若生为男儿身,不若女子受礼法重重束缚,凭这分心性和耐力,天涯海畔,南州北县都去得。”

    原婉然腼觍笑道:“赵买办缪讚了。我有力出力而已,您可是救了我的命呢。实话说,我老觉得怪对不住您的,要是没摊上我这边的事,您这会儿正在城里逍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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