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点胭脂,而后往纸上一画。
原婉然在旁见了,像一槌子砸在天灵盖,又似于身在漆黑无涯荒野,眼前猛然炸了个霹雳,照出一片豁亮天地。
她停下揉弄墨宝的手,张口盯着赵野在纸上游走的笔锋猛瞧。
赵野以侧锋下笔,沾了淡红颜料的笔腹以及殷红胭脂的笔尖迤逦纸上,画就一朵桃花花瓣。两股深浅不同的红色颜料在纸上接连洇开,花瓣颜色渐次由浓深而浅淡,转色浑然天成。
他又另寻一笔一般办理,调出汁绿色蘸在笔头,笔尖则蘸曙红,照样侧锋落纸,一抹绿叶微透些许红意,衬得叶子格外鲜嫩。
韩一见原婉然呆愣愣盯住纸上花叶目不转睛,因问道:阿婉,怎么了?
原婉然醒过神来,向韩一笑了笑表示无恙,便问向赵野,相公,你一笔蘸双色,笔头一种颜料,笔尖另一种
这叫色色调和,赵野笑问:从前你不就瞧过我这么做?
原婉然豁然开朗,喜笑颜开,我瞧惯了,反倒灯下黑,忘了这一茬儿。
她没说完,便火急火燎要下炕,韩一将她轻轻按回炕上。
原婉然道:相公,我有要紧事,我想到晕色法子了
韩一弯腰拾起原婉然的绣鞋,替她穿上,光脚下地要着凉。又道:阿婉,你喜欢刺绣,乐在其中,这很好,但万事不及身子重要。
原婉然嫣然道:我理会得。她抱了抱韩一,踩着绣鞋便匆匆走向绣架,拣起针线埋头捣鼓。
赵野和韩一相视摇头一笑,他搁笔下炕,对原婉然道:我去煮枸杞红枣茶。
原婉然道:屋里有现成茶水,将就着喝便成了,这天气走到灶间,一路吹冷风,何必呢?
给贤内助补身。加桂圆吗?
原婉然听说,晓得赵野洞穿自己刺绣深意,这茶煮定了,索性不跟他客气。
加。她笑道。
赵野又问韩一,韩一摇头。他们兄弟俩全不爱甜食。
赵野走了,韩一在旁看着原婉然专心全意摆弄针线,身后炕上传来呜呜轻叫。
原来墨宝教原婉然半途丢下,怏怏翻身坐起,它和韩一对上眼,更加卖力从口鼻挤出呜呜声。
韩一坐上炕,递补原婉然位子,往这毛皮黑亮的小狗背上轻拍安抚。
墨宝立马往炕上噗通仰躺,果然韩一那双大手往它肚子摩挲起来。
墨宝心满意足闭眼,又打起呼噜
赵玦打开小绣间房门,便是一股温热不失津润的暖气拂来。
绣间四角炭盆前,各放一小盆水,原婉然还问他会否觉得房里太干,那便请杂役过来添水。
赵玦静默刹那,道是屋里燥湿正合适,便问起晕色问题。
原婉然道:您看看这回如何?
赵玦定睛审视,看了又看,末了道:韩赵娘子又弃了常法,生出新法。
是,常法一线穿一针,我以两根绣线穿入一针刺绣。
两根绣线还不同色,赵玦指向花环嫩绿花叶,韩赵娘子并用俏绿和中红绣线。
嗯,用同色绣线不够肖似真画色彩,我便混合不同颜色尝试。
赵玦手抚绣地,以为原婉然两色绣线并用的针法一点儿也不突兀,刺绣色彩确实摹仿油画原色,过渡自然。
原婉然又道:这混色法子也能用在肌理上。
赵玦转视人物肌肤,果然用了同股针刺绣,颜色又比之前鲜活几分。
想不到一个村姑能有此巧思,他忖道。又因事及物,说道:这和大夏丹青以色色调和绘画花木的道理有些相通。
原婉然道:赵买办料中了,我便是由色色调和想出这个主意。
赵玦更加诧异,这村姑居然也懂丹青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