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劝道:无论清平侯如何照应,发配地方决计比不上在京城生活舒坦。
原婉然在牢栏外道:生活舒坦,哪比得上我们一家相守,心底舒坦?
韩一道:山长水远,行路十分艰苦。
赵野道:大哥,清平侯派人和我们说了,会沿途护送我们,想来吃住行不至于十分恶劣。
韩一道:阿野,你照顾阿婉最精心周到,但我出事才多久,她因为思虑重,人便瘦了。果真长途跋涉,沿途风霜雨雪,她经受得起?一定要累坏。
原婉然鼻子酸涩,这些时日她担心韩一,纵然有赵野盯着进饭,到底稍稍瘦了些。这点改变其实细微,绣坊里一群绣娘与她几乎朝暮相处,皆无人察觉,唯有韩一和赵野对她十分用心,全看在眼内。
她道:我不怕累,我从小成天干活长大的。
赵野在旁道:大哥,我反覆考虑过了,我们试都不让婉婉尝试同去,便教她留在京城,她先要愁坏。自你进京营监,她就睡不安稳。
韩一道:阿婉眼看就能升格绣坊师傅,带领绣班;你在行内声名也渐有起色,离开京城一年半载,要错过多少机缘?发配地方偏僻,谅没什么刺绣活计、书画委托可接。
赵野笑道:大哥,不拘离开京城多久,命中有时终需有。发配地方没书画委托,我就做厨子、货郎、说书先生,在路边支个摊子卖吃食也成,能养家活口就行。
原婉然道:相公,你不是总担心我多动针线,损伤目力?搬了家我找不着活计接,正好趁机休养。
韩一双拳难敌四手,没了反驳言语。
原婉然探视过韩一,便和赵野往中药铺抓药。
将来他们远行途中没准谁有个头疼脑热,万一届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不到大夫可就糟了。未雨绸缪,他们自行置办常用丸药膏散随身。
到了药铺,原婉然照着单子跟伙计采买药饵,核对数量。她每每准备全家出行事宜,便觉出他们夫妻仨将来还是在一块儿,并且为这铁打一般的牢靠现实,不知不觉绽放笑靥。
赵野心无二用,眼耳意神追随妻子一举一动,见她专心采买,暂时把烦恼抛诸脑后,不由欣慰笑了,只是旋即笑意有些凝重。
原婉然察觉赵野注目,趁伙计转身抓药的空子挽了挽他的手。
这些天她常见赵野凝思,问起来,总答说思量韩一的事。近日军中对韩一所能下的最重惩处逐渐明朗,就是发配地方,虽说实在冤屈,好歹大家对最坏的结果有了底。
但赵野心绪并未稍得一丝松缓,原婉然感觉得到,他心事一日沉似一日
这时她趁人不见在柜下牵过赵野的手,稍稍使劲握了握,朝他微笑。
赵野端详妻子温柔容颜,胸口热了起来。
正如原婉然明白他心中存了事,他也明白原婉然这一握一笑的心意。
他的小婉婉知他尚无意道出隐衷,便不问,静静等待他愿意倾诉的那刻到来。无论说与不说,她都在他左右。
只是这种日子能到几时?他的心一下一下地牵扯作痛。
夫妻买好药饵,家去一块儿烧菜。时节寒冷,他们直接在灶间用饭。
饭后原婉然端了碗筷要洗,发现洗碗用的木盆内已搁了一盏厅堂待客用的茶杯。
赵野接过她手上碗筷洗刷,道:婉婉,你把橘子放上火盆烤。
无论赵野或韩一,都只让她做最轻省的活儿。
原婉然将一颗颗橘红果实搁上火盆铁网,彼时墨宝吃饱喝足,正踡在锅台附近教灶火烘得微暖的干草堆上休息,见状跑来,用脑袋拱了拱原然,朝灶间某处轻叫。
原婉然会意,指向那处架子笑问:墨宝想吃地瓜吗?
墨宝乌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