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着急,却也只能苦口婆心劝他,“爹,喝点水罢。”面颊上只挂着层皮的老宋头眼眶深凹,一双眼睛显得极大,这时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呼吸带着声带发出隆隆的响声,连摇头都没有气力,只能用尽气力眨了两下眼。一直揽在他的宋浦华看得难受,对他大姐说,“给他擦擦嘴罢,别喂他了。”宋慧娟只能作罢,使着布巾浸了水,轻轻给他按在嘴唇上,以防干裂。但这些举措也只是权宜之计,无法改变老宋头正在一步步走向消逝的事实。宋慧娟同宋浦华将老宋头重新放平,给他盖好被子,才端着碗出了屋。在灶屋忙着的谷正芬见那碗原模原样的端回来,便不禁问,“没喝?”宋慧娟摇了摇头,无力的坐下,也没心再吃饭了,只道,“不喂了。”人一旦吃不下饭,到最后连水也喝不下,就真是没多少日子了,他们姐弟四个只有眼睁睁看着人愈发昏沉,直至死亡。从出院到家里,老宋头又坚持了半个多月。五月初三夜里,宋慧娟同宋浦华坐在屋内守着,这时已进了夏天,屋内闷热不已,宋慧娟坐在大床边缓缓打着蒲扇,桌面上那台不停的电风扇没敢直接对着人吹,只教它对着空地儿。
陈明实也是怕热,躺了会儿睡不下,起身趿拉着鞋走到桌前,按了下转头的按钮,问,“娘,转着冷不冷?”宋慧娟身后猛然吹来的感受到凉意,回头看了眼,“正好。”说着,还是起身走到床尾,放下了一侧的床帐子,摸了摸床上的褥子,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却见他这会儿睁开了眼,其中也不似前几日的混沌了,反倒像病前的精神。宋慧娟便靠近,喊了声,“醒了?渴不渴?”床上的人竟也有了气力,对着她眨了眨眼,宋慧娟忙拿了枕头往他身下垫,同时对陈明实道,“去给你姥爷的茶缸子端来,我给他喂口水。”陈明实闻言便出了屋,没一会儿就使勺子搅着水进来了,递给已然坐在床沿上的他娘,也随之一并坐下。宋慧娟接过,倒在手心里试了试温度,才舀出一小勺送到老宋头嘴边,哄着他,“喝罢。”老宋头也难得配合,张开了嘴,只喝了一小口。一勺没喂完,宋浦生弟兄仨也回来了,这天本家有个侄子成家,他们赶着好容易在家,便去帮了忙,进来瞧着人还算精神,便都拉了椅子坐下了,同宋慧娟说起外头今儿发生的那些事来,不免提起陈明实这个正当岁数的年轻人。今年陈明实算是拿定了,同人家女方商量好了,今年中秋下礼儿,陈庚望也是办过一回的人了,这时候正在家寻人打家具的。宋慧娟只当是听他们说个热闹,目光还落在老宋头身上,他难得精神会儿,这会儿睁着眼也像是听进了他们的话一般,不由得笑道,“你听见了没?”可下一秒,老宋头竟真朝她点了头,宋慧娟对今儿他这样一连串的反应有些吃惊,更有些欣喜,对她这几个兄弟也说,“今儿精神见好。”有些喝晕的宋浦为也凑上来看,咧着嘴就对老宋头笑,可笑着笑着就落了滴泪,“你好了?”他虽背着身子,可这般模样还是落在了老宋头和宋慧娟眼里,不由得教老宋头一时也红了眼,宋慧娟低了头使着帕子拭去了顺着流到面上的泪。站在一旁的陈明实注意到他姥爷的异常,一时没有接上他大舅舅的话,宋浦生兄弟俩便也都看到了老宋头通红的眼睛,一家人面面相对,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彼此。老宋头难得精神,却也没坚持太久,宋浦华兄弟几个合力将人放平,在这间屋子里各自寻了个地方守着,那小床一贯是给他们大姐留的。每日夜里总要醒上几回看看老宋头,宋慧娟踩着鞋轻声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睁着眼睛,不时往外伸手,这几天入了夜人总是这样。“爹,”宋慧娟握住他已然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凑到他耳边问,“咋了?这会儿不困了?”可人如同被梦魇了一般,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盯着空荡荡的床顶。宋慧娟心里也有数,这是老话儿说的循衣摸床撮空理线。人一旦见了这般,便是撑不久了。宋浦华醒来看见他大姐已不知在床前站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