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四)惊雷阵阵

,带回家去。个别娘们更恶泼,把内裤的下摆扎住,往裤子里灌玉茭、高粱颗粒。行走起来象裤腿里灌了水,特别滑稽。“收不收,吃一秋”。这似乎是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至理名言。谁也不去揭发谁的。

    看别人这样,陆文景便心里痒痒的。她母亲的病况一年不如一年,今年不能上场,除了挣不下工分,还不能往家里夹带,这就惨了。她便少精没神地也从高粱架上找一个野生的葵花盘,搓去盘上那干枯的花蕊,剥下一把葵花子来边吃边递给慧慧。

    “我不饿。”慧慧却摆摆头坚决不肯接受。

    “我可饿坏了。”陆文景说。她的明牙利齿象田鼠一样,几粒褐色的葵花子儿刚进朱唇,咯嘣几声,便噗噗地吐着皮,吃得飞快。

    “瞧你象早上没吃饭似的!”慧慧便笑她这副吃相。

    “咳,你不知道我娘她老人家给我们吃了些什幺。”陆文景大约是咬了自己的嘴,只见她把虎口卡在唇上,用大拇指和食指揉自己的两腮。

    “吃什幺来这样不经饥?”慧慧问。她俩寻一个僻静处,靠着个柴草垛坐了下来。

    “哎呀,越吃越饿。”文景吮一吮小嘴儿,吐了口带血的唾,又抠起来。慧慧警惕地看了左右,见没人注意她俩,便也替她剥起了葵花仁儿。

    “咳,搅了‘风落枣’的窝头却没有一点儿甜味儿,你说是什幺味儿?一股脑油味儿!”陆文景耸一耸自己笔挺的鼻梁,皱一皱两道秀气的浓眉,表情痛苦地说。她夸夸张张地讲述,就象在舞台上表演的丑角儿。

    “脑油味儿?”慧慧张了迷惘的双眼不解地问。

    “咳,我娘看了瓮里的粮食剩了个底儿,怕接不上分新粮,就拆了个装扁谷的枕头。……”陆文景大约是吃了个发霉的葵花籽,“呀,呸”啐了一口,接着说,“把枕头里睡了十几年的扁谷搅上瓮里的玉茭一块磨了,啊呀呀,难吃死了!”

    “面包会有的,馒头会有的……。”慧慧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这个文景看似聪明,其实憨得很,与吴长红谈恋爱,光谈理想谈未来,就浪漫那根火药子。看人家春玲与吴长方进展得多神秘!人不知鬼不觉就落实惠。那一对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物。——有一天她去照看五保户,只见家门外的屋檐下放着个面口袋,一股新玉茭味儿。她一抬头看见主任在屋内,正对那聋老婆婆问寒问暖。她原以为那玉茭面是送给这孤老奶奶的,多亏长了个心眼儿没替人家提进去。不一会儿街门吱呀一声,春玲一闪身进来了。春玲抬头望望,从玻璃窗看见屋内有外人,没跟他(她)们打招呼,提了那袋玉茭面就匆匆回去了。

    “我只吃了半个。你说那文德,饿狼似的,就那窝头还啃了三个。”文景还接着刚才的话题。

    “半大小子,吃煞老子嘛。”慧慧道。“哎,文景,那天你和长红……”慧慧突然走了话题,又觉得不该探问这些,便因为自己的失言而窘红了脸。

    “噢。你是说我们怎样设计自己的未来幺?”文景却毫无保留地坦然说道:“我对他说我是死活不想在农村了,受死累死也没个温饱!够了,我是够够儿了。他听说县里的针织厂最近组建文艺宣传队,可能下来物色人,到时候就推荐我去。——当工人那是什幺概念?每天只上八小时班,下班后遛马路、逛商店;按月领工资,不用折柴捣炭;到食堂领饭……”陆文景滔滔不绝地谈着自己的未来,连剥葵花子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停顿了。她用诗朗诵一般的语调描绘着美好前景,甜美的嗓音悦耳动人。

    慧慧则紧紧握住她的手,算是呼应。走出吴庄!走出吴庄!原来两对恋人对未来的设计不谋而合。

    她望着文景姣好的容貌,心想:她现在套着她妈穿过的肥大的旧衣服,在打谷场上干着抱高粱的营生,朴朴素素,随随便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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