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都谈过,我却没有谈过。」她自顾自地说,「但是我有过。」
我费力地思考「谈过」和「有过」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不由得皱起眉头盼
望她继续往下说。
「三男孩干的,他们把我按在草地上,其中一男孩骑在我的头上,死死地压
着我的头,让我动弹不得……」她把扬起的头低下来,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更像是一块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疤,残留着暗红色
血块的伤口有些让人惊惧。
「我喘不过气来,双手乱抓,抓断了草根,溅得他满脸都是尘土和草沫,然
后双手也被他抓住了,按在地上。」她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仿佛看得见苍茫的荒
野上深深的草丛里,几只饿狼撕扯着猎获的雪白的羔羊。
「我还有脚,我乱蹬乱踢,鞋踢掉了一只,后来脚也被按住了,我像个死人
一样躺在那里。」她低低地啜泣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从沙发上做起来无
助地看着她。
「他们拔下我的裤子,那东西进来的时候,好疼,他们轮流干我,直到我失
去了知觉又恢复知觉。」她终于止不住哭出声来,用手捂住脸庞,泪水滴滴答答
地落在大腿上。
「草地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一丝不挂,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那里火烧火燎
地痛,我的牛儿走过来,用粗糙的舌头舔我的脸,舔我脸上的泪水,舔草地上的
血……我抱着牛儿哭到太阳下山才穿上衣服走回家去……那年我才十四岁,整整
五个年头了。」她歪过身子在电视机旁扯了几张抽纸,把脸上的泪痕擦干,眼圈
红红地。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坐牢?」我说,也许这显得有些天真,但是在我的印
象里,这是要坐牢的。
「我回来的时候,我妈妈在扫地,她每天都扫地,把家里扫得一尘不染。只
从我爸爸抛下我们之后,我和妈妈就来到另外村庄和另一个老男人住着,有时候
他半夜也会起来扫地,那么认真认真地扫,直到精疲力竭在地上蜷缩着睡去……」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回忆像一条浑浊的河流,来势汹涌。
我也看见过很多精神病人,但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也许她妈妈觉得自己
不够好,以至于男人离他而去不再回来,日复一日地扫地,想证明自己是个好妻
子好妈妈。我觉得心里硬硬地难受,眼眶里的体就要落了出来,我只好用力用
力地睁大眼眶框住他们。有些人种下一粒种子,之后便忘却了,却不知这种子是
要生根发芽,最后长成现在这枝叶繁茂的树木的。
「有那么一两年,我和妈妈在春天播种秋天收割的季节,到别的村庄去帮别
人干农活,收麦子,收稻谷,常常披星戴月地赶路,回到家她还要扫地,无休无
止……」她说。
「为什么不叫他们去坐牢?」我终于一只不住心中的愤怒,大声地说。
「坐牢,一个是我继父的弟弟,另外两个是村长的儿子和侄儿。我太小,妈
妈的精神病经常发作。」她无助地申诉,我真希望我手里有一把惩恶扬善的利剑,
高高的悬在半空里,杀死一切可恶的「蛆虫」。
有那么几分钟,我们都静默着说不出话来,客厅里静得可怕,绣花针落到地
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然后你就来到了重庆?」我试图打破这让人悲伤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