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眉目间闪过飞蝗般的暗色。她抓着方向盘沉默了很久:“我——对不起。”
“对我道歉?可你不欠我,你欠爸妈太多。”
周红顿时借坡下驴了:“你苦尽甘来,活得风生水起,爸妈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哪里还会在意我。”
“风生水起吗。”周礼群细细咀嚼这几个字,浅笑起来。
仅有的几次的同学饭局,劳工输出的城镇某个小馆子里,男人,劝酒,喧哗,讲着黄段子,仿佛天下就他们只有过着最得意的生活。女人,都成了别人的老婆和母亲,和男人一起叫嚣。再一次,他无法融入他们。
很久后他抬头眺望前方,轻声说:“店门口停下,我买点面条。”
“你没请保姆吗?对你来说会方便很多。”周红好像什么沉默都没经历,笑着看他。
她身上带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油滑,圆熟,混迹各个阶层的气息,谈吐漂亮,狡狯言辞,把握分寸,一年又一年的流浪通通刻进她的一举一动,被光鲜的外表包裹着,就像南方城市里的,任何一个擦口红,喷香水的,张扬虚伪的女人。
“请了,但我平时就爱做饭。”
“挺好的,弟妹有口福。”
没有人应她。
“香山脚的别墅可不便宜,08年开盘你还没回国吧。”周红打了个方向盘,到底是没让车内的空气再次沉默下来。
“我不经常在这里住的。”
“我听说了,你经常出差,”周红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还有你装修房子的事。”
“你的各位博士生在网上极尽所能的描述你家红色砖墙娇艳的肤色,我是很想看看呢,这让我觉得你在游刃有余地生活。”周红目不斜视地开车,嘴角却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4】
2008年底回国的时候,同事们问周礼群会把钱投资到哪里,在中国有什么好的理财方式么?还是打算成立公司项目呢?
大家都承认在中国投资房产最挣钱。数学系副教授在派对上喝多了酒,痛悔自己错过一次在中国购买公寓的机会,他近乎愤怒地说,如果当时买下那个房子,不亚于成功抢了一次银行——抢银行无非是背出几麻袋的钱,买下那个房子挣几麻袋易如反掌。
燕平盘古大观每平方吆喝价7万8千,沪上汤臣一品11万已经平民,还有白金湾16万的价格,一天一天永无止境地向上长。
回来之后周礼群总算见识到了祖国售楼商的丧心病狂。
但他想有一个家的欲望那么强烈,在他的胸腔里疯狂鼓动。
他瞟向身后一脸期待的姐姐,输入大门密码。
推开门。三只长毛猫千娇百媚地在周礼群腿边来回偎依,翻出肚皮叫得奶声奶气。
“你的保姆是给猫请的吧。”周红蹲下去看它们,谁知到猫稍稍靠近周红就戒备炸毛了。周红伸手抚摸其中一只的后颈,那猫僵在地上,颤巍巍地晃晃它的大尾巴,肚皮一鼓一鼓的,仿佛胆战心惊。
“你之前不是很招猫喜欢吗?之前你还写信说有只猫爱蜷在你的床尾睡。”周礼群一边弯腰给周红找鞋一边说。
“我之前也很招你喜欢呀,现在不也这样?”周红跟在他身后莫名感慨,“那是一只小土猫,小土猫只要你给它吃的就会和你很亲,你这里的名贵品种讨好都没用,更不要说我是个外人。”
周礼群直接对号入座,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差。
“别指桑骂槐了,非要我还像个傻一样黏着你才算亲吗。”
“不然呢!”周红夸张地瞪大眼睛,“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的,结果路上还是我道歉,哎,我真应该硬气一点的!”
周礼群莞尔:“你说话还是这么书生气”,他拎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