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坠向群山背后,她埋头不语,任夜晚的阴影没过长廊,自暴自弃地想着她今晚就要睡在这里,心里忽然涌上无限的委屈。
这个世界何等蛮不讲理,所以她也决定要任性到底。
但是——
“阿渡。”
狩衣宽大的阴影落到眼前的木地板上,她无意识地缩紧手指,揪住了自己衣服的袖子。
不要喊我的名字,不要和我说话——在温和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这些心里话便通通融化成了无用的谎言。
麻仓叶王弯下身,他怎么现在还没走呢,为什么他现在还待在宫里。
她将脸埋到手臂后,深深吸了口气。
“我……”
她咬住嘴唇,抬起头来时,嘴边紧抿的线条慢慢舒缓放松。
她朝他笑道:
“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
梦里是她小升初的夏天。
家里新安装了空调,暑假不再是老旧的电风扇嗡嗡震动的声音,窗外的蝉鸣依然喧嚣,蒙着阳光灰尘的玻璃在蝉噪面前薄如脆纸,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的某个时间,客厅空空荡荡,正是她虚度光阴的最好时机。
她趴在床上看和朋友借来的漫画,巴掌大的一本书在全班传阅后,劣质油墨的纸张脱了胶印,像落叶一样参差不齐地夹在一起。
她一边咬着雪糕一边看漫画,雪糕吃到最后,融化的部分顺着木棍滴下来,滴到她身下的凉席上,顺着凉席的缝隙沾到床单。
……坏了。
她啪的一下合上漫画,跑到客厅就要去拿纸巾。窗外此时响起呼喊她名字的声音,那些声音让她下楼来玩,一次喊得更比一次响亮。
那些人有的名字在她的同学录上,非常尴尬地写了一些几年后看到会让人脚趾抓地的签名,有的人只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每次到了要玩捉迷藏的时间,都会去每栋居民楼抓壮丁。
一个小区的孩子都彼此认识,到了暑假每天都在外面疯玩,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她推开窗往楼下喊了几句什么,可能是“马上来!”或是“再等一下!”。
她随便往喷了点花露水——没办法,谁让她是O型血——拿上家里的钥匙,往脖子上一挂,来到门边蹦跳着三两下套上鞋,鞋跟还没踩实,柜子上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停止蹦跳,走过去拿起电话,凑近话筒:
“喂?”
十二岁的那一年暑假,她的外婆去世了。
打来电话的是她的舅舅,那一天,她的妈妈下班回来得特别早,当晚就买好了回去的火车票,明天一早就动身回去。
离开沿海的城市,回到内陆的家乡。
她对那个城市的印象不多,她的妈妈这几年一个人忙着养家,工作十分繁忙,不是每年春节都有空回家,而且春运的火车票实在是太难抢了。
想到外婆时,她最先回忆起来的,是一张和蔼的脸,一双粗糙的手,以及塞到她手里的,特别粘牙的软糖。
那个晚上,她躺在床上,无法入睡,非常努力地收集所有关于外婆的回忆。
……如果在葬礼上,她没能哭出来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有些害怕,一时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还是害怕她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不想变成冷血的人,但在外婆的葬礼上都不会哭出来的人,她自己都觉得冷血。
有关外婆的回忆太少了,她愧疚得睡不着觉,只能努力酝酿情绪——
厕所的灯亮了起来。
黑暗的房间里,一丝光线从门缝底下偷溜进来,无声地勾勒出夜晚的边缘。
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放慢了呼吸,夜晚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