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否则纵然你是我的内兄,我家吴王有时候也是个爱较真的人,难免有些妨碍。我是一片真心为你的话,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看了你,咱们两家就白好了。”
张士诚本来是打算这一路对着朱元璋的人都不睁眼的,结果此时听了他这一番话,登时倏地一下挑起眼皮,眼中冒火地瞪着徐达,口中却只说得出一个“你”字,这人是生怕自己不知道是他羞辱了九六,还要这般直接挑明了来说,何等的肆无忌惮。
徐达见他气得脸色都绿了,顿时也有一点满地狗血的感觉,自己本来是一番好意,不过看这样子倒是好像把他的脾气更加激了起来,自己向来谨慎,做事很少出岔子,这一次可千万别弄得好心办坏事,若是这张九四在吴王面前不顾一切地撒泼,那可是有点要麻烦。
不过现在徐达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看张士诚此时的情绪,再劝下去也是无益,只怕激得他更加抗拒,徐达只得憋着胸中那口气,怏怏地出去了,当天抽了时间便开始写信。
从平江押运战俘财货的船队一路来到了镇江,镇江的守将乃是朱元璋的养子沐英,此时他正展开手中的书信来看,一边看一边抿起嘴唇,他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平日里表情总是十分严肃,此时这种算是微笑的神情就罕见得很。
沐英叫了一声门外的人,唤他进来,问道:“平江过来的船可是都已经入港了么?”
那侍从答道:“都已经停靠在港内,都尉可要去看看么?”
沐英点点头,道:“这里面有一样极珍贵之物,却是要亲自去验看一番才好。”
关押张士诚的船舱内十分昏暗,房间内连灯都没有,只是从栅栏窗口进来一些光线。张士诚瞑目和衣而卧,僵硬地躺在床上,仿佛一条冻僵的蚕,那脸色都是灰扑扑的,死气沉沉,透露出一种衰败的气象,配合着那暗淡的光线,格外令人感到压抑,沐英一进入舱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唤人点亮了灯烛,坐在床前仔细地看着张士诚,这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张士诚既然做过私盐贩子,当然带了一种强悍之气,这几年又当吴王,居移气养移体,也有了一点高贵的气质,不过此时因他战败,这些气息就都如同落花流水,浇了个七零八落,仿佛给雨水淋得败了色的花瓣一般,色调惨淡凄凉,人也明显消瘦,脸上胡子拉碴,让人愈发感到败落潦倒。
本来这样一个本身青春不再,又事业失败的人是引不起旁人兴趣的,不过沐英看着看着,目光却渐渐柔和起来,很温和地说:“张吴王,我是沐英,听守卫的人说,殿下这两天都没有吃饭,莫非不饿么?”
张士诚听到身边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说话,平心而论那音色倒是非常好听的,斯斯文文,十分清润,与监守的军兵大为不同,只是他此时心如死灰,直把自己当做半个死人一般,沐英说了什么话,他哪有心思去多想?因此只顾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不是还在喘气,简直就是一具尸体。
张士诚将头微微转向床里,沐英的眼神不住地在张士诚侧脸上转着圈儿,十分和气地劝慰道:“张吴王不要这样难过,我家王上不是苛酷狠毒的人,到了应天,王上自有安排,你如今不肯吃饭,瘦成这个样子,倒好像是我们这些路上负责之人不尽心了。吴王喝一点粥汤可好?”
这一回张士诚干脆把整个身子都转向床里面,他两天没吃饭,翻起身来颇有些沉重,那镣铐也在被子里哗啦啦直响。沐英拿着粥碗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