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心慌。
没有任何的停顿,锦颐连忙往题目下方的正文看去——
一如既往,谢锦言的文章是不惯于堆砌华丽的辞藻的,他的文辞一如既往的犀利,字字句句直指人心,下意识的便让人想要退缩、想要回避。他的文章就像是一面镜子,印刻着社会里最残忍的真相,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装聋作哑。
他文章中所写的内容,其实正如锦颐所料那般,只是将合乐里强制拆迁的血腥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整个上海滩所有阶层的人的面前。甚至,为了更真实的还原真相,他都不曾刻意在字句中掺杂个人情感。
他的每个字都是冷冰冰的,似乎要将所有的是非都要交到别人的手上,强制所有人给出一个对真相的判断——
残酷的真相。
这是锦颐在看完谢锦言的文章后唯一的感触,即便是她本身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实,但她仍旧是忍不住在心里如此感叹着。而这,便是谢锦言的文字的吸引力了,也是谢锦言如此受当世文人追捧的原因。
锦颐手捧着印刷着谢锦言文章的报纸,始终不曾放下。
在这篇中,在对合乐里强拆事件的整个叙述中,她是找不到谢锦言个人情感的偏向的。他只在文章的最后,才好似一个稚子般,满怀一腔疑问般问道——
“华夏上海......华夏上海!上海真的是华夏的吗?”
偏只这一句,像是空谷中最后的回响一般,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细针,在她的心尖上猛地扎了一下,刺痛得快要使她断绝了呼吸。
上海......真的是华夏的吗?甚至于,华夏......真的是华夏的吗?
这才是这个题目真正的含义。犀利、刺痛,却叫人辩无可辩。
苦笑着将手中的报纸丢开,锦颐平复了一下心中略略荡开波澜的心情,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手袋,便出门去了——
中午时分,她已经接到了编辑的来电,接受了那编辑的邀约。
她出了家门,走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人力黄包车,便向着报社的方向去了。
锦颐进到报社内部,只见那报社里的办公桌大都安排在一处,期间有许多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苦干,根本便分不清谁是谁,更何况她压根便没见过这葛继涵编辑了。
于是,沉了一口气,她只好扬声询问道,“请问葛继涵编辑在吗?”
一时间,她突兀的声音在原本因为工作而略显嘈杂的报社里响开。几乎同一时间,所有打探的目光都向她扫来。不过也幸好,这些记者编辑们的工作是十分繁忙的,也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他们便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工作上。
“哦,你是谢锦颐先生?”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深咖色夹背的男人,忽然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唤她为先生。在此之前,她从来是听惯了别人唤谢锦言先生的。自己被别人唤作先生,这还是头一遭。
“来,先生。我们来这边谈。”
锦颐并没有回答他,但他却已经确认了锦颐的身份——
今天所有的安排中,他只约见了的作者。
他引着锦颐在一处颇为宽敞的地方坐下,为锦颐添了一杯凉开水后,便交叉着双手,略略前倾着身子道:“先生的我已经看过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似是该思考应当给出锦颐如何的条件才更为合适——
“我不会为了报社的利益便说些虚假的话语,先生文笔很好,也是一篇难得的好。但先生毕竟是文坛的新人,我给先生开出千字七角的价格已然是极限。”
做报社的人,是一个十分中间的存在。他们既不是纯粹的文人,也不是纯粹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