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春,汴梁城里就落了一场大雨,把福宁宫内刚刚转为浓绿的绿荫打落一地。日头才起,走在阴影里总觉得冷飕飕的。
枢密使并枢密副使匆匆赶来,在门口和一同觐见的中书侍郎对了个眼色。大司徒早已到了,坐在殿内闭目养神。
“司徒。”三人向司徒见礼。
“几位大人到得早了。”司徒连忙回礼,“前两日甘州那儿递了一封劄子,不知各位看了没有?”
“是月升的军报吗?”枢密使确认到。
数月之前,月升内部发生叛乱,交河部举旗反叛,一度攻打至都城金仓,战事很快平息,然而王子阿勒吉本人却受了重伤,至今卧床不起。战事发生时长生山境内还是冬日,大雪封山,是以朝廷到最近才得到消息。节度使带回的还有另外一封书信。
“这是王子阿勒吉上书。”司徒随手将一封信递给三人。
中书侍郎精于文采,速读远超旁人,随即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兄妹通婚可是大不,居然还想陛下赐婚!”
枢密院与中书省主理不同事项,所见事情自然角度不同。枢密使沉吟了一下,道:“这也未尝不失为一件好事。自上谷一战后,月升虽连年朝贡,但不免还是让人有养虎之忧。如今先有公主来访,后又请陛下赐婚,情势等同于藩属。何况月升近十年王位空悬,也许阿勒吉其实想要陛下的册封也未可知。”
中书侍郎听闻,沉吟片刻,“韩大人这话说得有理,只是……这究竟是一潭浑水。”中书侍郎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便该请陛下为公主赐婚。”
“那日公主来访,不料突遇险情,公主受惊之下匆匆离去,便不是谈及婚姻的好时机。几年前公主及笄之时,阿勒吉也曾上书说有意让妹妹远嫁大靖,只是那时陛下尊先帝遗旨,对月升防范有佳,未曾允诺。如今他已上婚书,再说为公主择婿,只怕会惹恼阿勒吉。”枢密使也亲历过边关战事,对两国交往了解极深。
“看来韩大人是赞同此事了?”中书侍郎立刻追问,看上去像是立刻要起身大肆辩驳一通。
二人正待辩论之时,突然听见一人道:“我在书中读过,月升自百代以来,尊崇血亲通婚,实则是相信王族乃月神后人,神族血脉,是以不轻易与凡人生子。不止月升,吐蕃有苯教者,专擅剥皮、断肢、挖眼等残忍之事,然信者众。北方草原各部,则笃信万物有灵。我看四海之大,各地风俗各异,若要用我大靖的教义,强使对方信服,倒中了‘勿施于人’一句。”
原来是时值十二岁的仁宗李恒偷偷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此刻忍不住终于出声。
“见过陛下。”殿内四人依次见礼。
仁宗讲完,便看着司徒,寻求他的见解,“仲父,您看呢?”
一贯保持沉默的司徒此刻向前一步,行礼后方道:“陛下仁爱众民,是百姓的福气。”声音也很温和,却叫仁宗的神情却犹豫了起来。
“仲父,几位大人,我年纪还小,在政事方面还有许多考虑不到,我是不是疏漏了什么?”仁宗垂着眼角,轻轻地问。
中书侍郎端正地行礼,急促的语调放得轻缓了不少:“陛下,我反对此事,却并不是因为礼数所限。月升并非弹丸小国,想赏就赏,想罚就罚。赐婚阿勒吉,看似只是一层虚名,可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在为阿勒吉巩固王位。如今叛乱刚歇,他元气大伤,这才迫不及待想要寻求大靖的支持,是以在此刻求取赐婚。赐婚阿勒吉,则稳月升政局,可我们却是否真想要一个稳定的月升呢?”
中书侍郎一席话说得非常朴实温和,枢密使也点了点头。
“蔡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月升不稳,则边境不稳。月升祖辈本就是游牧为生,三代以来效仿我华夏,以耕代牧,百多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