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没让司恩跟着。见着余沙,话也不多说,直接甩了余沙一套文房四宝。
“先生说了,君子和而不同。之前是我不好,这套送给你做赔罪。”
小丫头气焰高高的,给人赔礼道歉也像是找麻烦,余沙不想拂她面子,就收了下来,开口:“想来我也是有不好的地方,对不住了。”
“哼。”陆画冷哼一声,又说:“你还知道,成天死人一样的在院子里。你不晓得会吓着人吗。”
余沙这才知道陆画到底为何要找他麻烦,一时无言。
这话说完,陆画又斜眼看他,开口:“不过这些天倒有人样了。”
余沙失笑,“是陆姑娘教训的好,在下知道错了。”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的事了,追究起来,也有十年。
十年的时光,尚且不够一个黄毛小童成长成大人,却已经足够让一间满载盛誉的书院倾覆。
十年前的洒金院没有琉璃瓦,一水儿的青砖,院子里也没种着牡丹花,摆满了晾宣纸的架子。
陆画坐在床上,忽然惨然一笑,说:“小时候我同你置气,墨先生用相鼠骂我,骂的这样狠。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委屈。”
“你说,我那时明明没有说错,她为什么要骂我?”
第六十章
她没说错什么,墨书也没说错什么。
是这个世道错了,是她们的身份错了。
余沙的声音简直要颤抖起来:“………小画,算我求你,跟我走吧。”
陆画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我哪里都去不了了。”
说着她一把掀开被子,展露出脚踝处的疤痕。
那伤痕经过了岁月,依旧像是两条无比丑陋的蜈蚣,又像一副无法挣脱的镣铐,紧紧盘踞在她的身上,封去她所有的退路。
她近乎癫狂地把手推到余沙面前,和脚踝上如出一辙的伤疤同样盘踞在她的手腕上,手指上。
“我已经毁了,余沙,我毁了。”陆画说,她徒劳地睁着眼,她早就不会在为这件事流泪了。
可是她依然觉得疼。脚疼,手疼,心里也疼,日日夜夜,辗转难眠。
活着太苦了,可是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
陆画所有激愤的情绪仿佛在把手摊开给余沙看的那一刻就倾泻了干净,她目光里因愤怒燃起的火光一瞬间暗淡了下去。
另一种不祥的神采出现在她的眼神当中。
“你走吧。”她说,“今夜的事我谢谢你们,以后不必再来了。”
余沙深深吸了几口气,每次见陆画都不免要这样痛苦一场。
怎么可能不痛苦呢,看到她的样子,她的手,看到面目全非的洒金院和柜里已经泛黄了的宣纸。
牡丹书院的院墙可以涂白,死去的姑娘们可以换成新人,可是陆画回不去了。
她被留在这里,延续这场漫长的酷刑。司恩,清歌,旬二,沐窈,任谁都好,都在那场浩劫之后找到了新的活下去的方式,除了她。
她仿佛已经在那个晚上彻底死去了,又仿佛永远活在那个晚上。
余沙深吸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画,陆画!你听我说,现在不比当初!如今天下局势微妙,李家虽然雄踞一方富可敌国,但是关家亦有入主中原之意,朝廷这些年有翟谡,同样有起色。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内战就在眼前!如今三方都筹备多年,只缺大义名分!牡丹书院之事骇人听闻,极乐方也流入民间为祸一方,岂不是把绝好的刀?!现在关家的世子和定州的太子都在漓江了!”
“那又如何?!”陆画霍然起身,甩袖看向余沙,震声开口:“靠关家?靠定州朝廷?!要让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