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拿你没办法,宁宁,你要什么,哥哥哪里舍得不给?”
宁宁的胃口比一般女孩子要大,吃了三四个烤包子后,被柳琢春捏着脸灌了一杯凉茶,然后又去抓桌上滋滋冒油的肉串吃。
京都女儿们好洁,兼之保持体态,多半不食辛辣油腻之物,至多也只是买点果子点心当做零嘴,哪里有宁宁这样坐在街边吃的满嘴流油的小姑娘?
柳琢春有些担忧地拿着帕子给宁宁擦嘴角的油渍和孜然,被她扭头躲开,长尾微蹙,冷淡的丹凤眼里更添了些愁绪:“宁宁,姑娘家这样吃被旁的看见会笑话的。”
“我又不吃他们家的粮食,为何要管他们如何地看?”宁宁挣开一臂距离,微恼地瞪着柳琢春。
见少年一张淡漠无心的脸又露出软弱而不自知的神情,心里烦躁更甚,宁宁将肉串全甩回盘里,一言不发地起身去水池旁净手。
回到摊子,宁宁准备付钱时,便看到柳琢春已经打点好了,一个人垂头站着,在闷热的暑气里露出一截雪白清爽的后颈,一手捧着她的桑葚,一手拿着用油纸包好的肉串。
宁宁脚步顿住,后知后觉有些悔意,就像和妈妈吵架吵到一般,看见妈妈伤心流泪时一样懊悔。
“阿春”
她没什么底气地喊了小公子一声,而后又看到他抬头时湿润红透的眼尾,懊悔愈发浓烈。
宁宁提着裙子一口气跑到柳琢春面前,揪住他的袖子讪讪地唤他:“哥哥我以为哥哥嫌弃宁宁不规矩,所”
“我如何会嫌弃你?”柳琢春反手紧紧攥着宁宁的手腕,长尾微挑,眼神脆弱中又透出惊怒:“这街上来来往往那么些姑娘,哥哥怎么不追着她们身前身后地叮嘱?”
宁宁无措地望着柳琢春,气势愈发低微,眨了下眼睛装可怜道:“哥哥,是我不好,你原谅宁宁这一回吧。”
“你”柳琢春眼皮上的红还未褪完,心里仍酸涩难挨,但垂眼看着宁宁可怜的一张脸,最终只能痛苦地叹息一声,像是灵魂深处里发出的一样。
“宁宁,你这一颗心,往后多体谅体谅哥哥罢。”
他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骄矜冷淡的眉眼间,神情几乎称得上软弱乞怜了。
自从在烤肉摊吵架又和好,宁宁已经将近四五日没有现身。
柳琢春不知道是否宁宁是被宫里的事物绊住了脚,还是彻底厌烦了他的古板无趣,不想再见他了。
后一种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成了小公子的噩梦,每每冷汗连连地惊醒,他望着窗外惨白的月光,都觉得宁宁再不来看自己,他就要变成一寸一寸的月光碎在夜风里了。
他照旧地上学下学,除了愈发的冷淡寡言,几乎看不出丁点异常。
江城好奇地问过几次宁宁,但得到柳琢春冰刃一样的眼神后,也就识趣地不再出声。
只不过某一次江城看到小公子孤身走进国子监临街的夜市里,明明一身纤细寂寥的冷意,却又在一个个小摊前停停站站。他看到他走进果脯店里,仔细挑了好几种坚果和糖渍梅子,油纸包了后捧在手里。
少年周身的冷淡都被这一捧果脯给融化了,半垂着眼睫时,似乎已经可见日后为人夫为人父时该是怎样的温柔绮丽。
江城不由地愣神了,而转眼间,小公子的身影已经彻底湮没进烟火人群里。他也跟着进到那家果脯店,在一群小姑娘好奇的注视下,红着脸挑了和柳琢春一样的果子。
他偷偷拿回家尝,甜得皱眉,像是姑娘家爱吃的口味。
在柳琢春快要将夜市上所有小吃都买过一遍时,宁宁终于又出现了。
她悄无声地出现在学堂的后门,穿着素净的墨绿鹤纹外衣,半挽着头发真像个白净的小公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