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李凤娘为太上皇后。当时赵抦被召入重华宫,因为重华宫本是太上皇的寝宫,太上皇生前又有意立他为储君,他以为自己有可能位登九五,想到大宋一贯的扫阁传统——新君一旦即位,市井百姓可进入其旧邸,拾取剩遗之物,谓之扫阁——是以入宫之前,他还专门做了准备,以免扫阁时损失太多。哪知到头来,竟是赵扩即位,之所以召他入宫,是为了当面断绝他做皇帝的念头。内禅消息传出,嘉王府被临安百姓扫阁一空,赵抦最终只被晋封为吴兴郡王。对于这场内禅,光宗皇帝一直被蒙在鼓里,当得知自己成为太上皇后,他长期拒绝接受赵扩的朝见,不肯搬往为太上皇准备的寝宫。他本就担心失去皇位,如今终于应验,病情因此越发严重。李凤娘失势之后,对光宗皇帝反倒不再像以前那般咄咄相,常以杯中之物来宽解光宗皇帝的心情,还反复叮嘱内侍和宫女,不要在光宗皇帝面前提起“太上皇”和“内禅”等字。六年之后,二人于同一年崩逝。这场绍熙内禅,因为此前持续数年之久的过宫风波,可谓闹得天下皆知。人人都知道光宗皇帝体弱多病,反复无常,知道赵汝愚和韩侂胄立下了从龙之功,共掌权柄,韩侂胄更是在一年之后扳倒赵汝愚,借理学之禁打压异己,从此独揽朝政达十年之久。宋慈也知道这些事。从贾老头听到“绍熙内禅”四个字后的反应来看,他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古公公之所以赏给贾老头那么多金银珠玉,就是因为绍熙内禅。一瞬间,诸多疑惑豁然而解,他一下子想明白了韩侂胄的秘密是什么。在贾老头的床前站了许久,宋慈转过身去,将那枚玉扣揣入怀中,离开了贾老头的住处,向许义告了别,一步步地走出报恩坊,一步步地向太学走去。不再似先前那般着急赶路,他这一路上走得很慢,对周遭的人与物全不理会,只是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朝阴沉沉的天空望上一眼。宋慈慢慢地走回了太学,走回了习是斋。就在习是斋外,一声尖声细气的“宋公子”忽然传来。宋慈循声望去,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青衿服的史宽之。宋慈没理会史宽之,径直走进了斋舍,片刻之后又出来,却见史宽之已经来到了斋舍门外。宋慈仍不理睬史宽之,打算从其身边走过。
史宽之横手一拦,笑道:“宋公子,我可是在太学闲逛了大半个时辰。”“有劳你久等。”宋慈道,“上次泥溪村的事,是你救了我一命,不管你为何救我,总之多谢你。但你想要的东西,不在我手上,你请回吧。”史宽之道:“我还没开口,宋公子便知道我为何而来?”宋慈看了史宽之一眼,道:“你非太学学子,却身穿青衿服来此,手不拿折扇,那是不想惹人注目。你是史大人的公子,时下来见我,无非是为了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史宽之来见他,定是史弥远吩咐的。此前已有杨次山为虫达留下的证据而来,史弥远授意史宽之来此,想来也是为了这一证据。“既然宋公子知道,那不如便把东西给我。”史宽之道,“宋公子只管放心,刘公子和辛公子身陷牢狱,我定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如此宋公子不担风险,可谓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我已说过,东西不在我这里。”宋慈道,“我也很想要这东西,但我不知它在何处。”“我说宋兄,”史宽之凑近道,“人活在这世上,那就得活起来,倘若处处那么认死理,到头来也就没法活,只剩个死了。”“是死是活,宋慈自有命定。”说完这话,宋慈推开了史宽之的手,向外走去。宋慈没有离开太学,而是去见了真德秀。真德秀早已听说宋慈获释出狱,但宋慈一直没回太学,他不免担心,直至见到本人,才算安了心。然而不等真德秀寒暄上两句,宋慈忽从怀中取出学牒,双手递至他身前,道:“老师,我无意继续求学,还请老师将此学牒转交给祭酒大人。”此时天色向晚,太学祭酒汤显政早已归家,只有包括真德秀在内的少数学官还未离开。宋慈之前回习是斋,就是为了取来学牒,请真德秀代为